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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幸上都花香玉笑 聽輕謳魄盪魂銷

元代宮廷艷史作者:許慕羲發佈:福哥

2020-6-7 03:18

    話說楊璉真珈見石門倒下,壓死工役,自己亦幾乎廢命。

    他不怪自己做事魯莽,反遷怒理宗,說是死鬼恨他掘陵,故在暗中捉弄,使石門倒下,驚嚇在事之人。因此拿定主意,要在枯骨上報復這一驚之仇。當時也不言明,吆喝工役,直入寢殿裏面,只見靈櫬左右,欄盤白玉,路燦黃金。殿中陳設,光彩耀日,華麗非常。楊璉真珈傳命,一一拆毀,把所有珍玩,盡都運出,然後再用大斧,斫開石槨,破了棺木,先將殉葬金寶取個罄盡,再將理宗之首抉下,又將枯骨另聚一處,以備應用。

    一時遍掘諸陵,搜掠無遺,壞棺破槨,殘黹斷骼,狼藉滿地。

    楊璉真珈心還不足,要報石門一驚之仇,遂對盧世榮、咬住兩人說道:『江南自用兵以來,盜賊蜂起,皆因沒有鎮壓之物,以至如此。現在宜用宋帝陵骨,建築一塔,名為鎮南浮屠,以制風水。且故宋諸帝,皆天上列宿,下降塵世,其靈未泯,若不用法術鎮壓,恐其銜恨九泉,或作妖祟。如果建了浮屠,使其鬼魂萬劫不得超生,大元之鴻圖,自可永垂萬古了。但區區陵寢中的枯骨,不敷建築之用,宜傳命兵役,遍掘左近公卿大夫之墓,士庶富貴之冢,取其骨殖,與故宋諸帝之骨合併建築。

    倘再不足,複雜以牛馬枯骼,聚在一處,便不難成一浮屠了。『

    盧世榮與咬住,正因這次奉使伐陵,所有金寶俱已注入冊內,不能攫取以飽私囊,心內十分缺望,聽了楊璉真珈之言,料知公卿大夫,及富貴士庶的墓中,必然藏金寶,正可藉此掘取,大發財源。當下贊成其議,立命驕兵悍卒,見冢即掘,遇墓必伐,雖古之發丘中郎、摸金校尉,不過如是。因此宋陵附近數十裏內的墳墓,無不發掘殆盡。有人出面阻止,即拔刀相向,目為逆旨,立加誅戮。官吏們亦乘此機會掠取金玉珍玩。

    會稽地方遭此慘酷,遍地皆是殘鑿棄骨,人人切齒,個個痛心,雖行道之人,見了這般景象,也不覺悲從中來。但因威勢所迫,不敢多言,只有忍氣吞聲,掩面而過。盧世榮、咬住、楊璉真珈及當地官吏,搜颳得囊橐充盈,方才心滿意足,載運而去。

    會稽自伐陵之後,遂即大旱三載,赤地千裏,其餘如江陰水決、衢州地震,各路各郡災祲迭見,這多是人民怨氣所積,以至如此。世祖尚不知悔悟,每年到了四月間,迤北草青,便託詞避暑,游幸上都,其實是借着避暑為名,縱情聲色,以圖歡樂。那上都便是開平府,蒙哥汗命劉秉忠大築宮室,徙而居之。世祖即位,稱燕京為中都,以開平府為上都。其時正欲往幸上都,侍郎盧世榮、內侍咬住,已從浙江回來,用玉匣度置宋理宗首骨,輦上陵中掘得的金寶,一齊獻上。

    世祖見了理宗首骨,又得許多金寶,喜得手舞足蹈,命精巧工匠,用珠玉鑲嵌,做成八寶玲瓏龍頭飲器,酌以醇醪,覺得異常甘美,十分高興。升盧世榮、咬住官爵有差,加西僧嗣古妙高為太傅,賞其伐陵之謀。遂即攜了太子真金,啟駕至上都避暑。上都的宮殿,系劉秉忠仿照中國的皇宮制度建築而成,除了正殿而外,其餘殿宮六院,莫不全備。又造了一座西苑作為游宴之所,其中樓閣嵯峨,亭榭重迭,有煙霞樓、聽雨樓、琴樓、鳳樓、落虹亭、九曲橋、芭蕉院、海棠榭、凌雲閣、碧雲精舍、稻香軒、涵秋墅、映月池、大宇空明軒、釣魚磯等,各種名稱。苑之正中又建着一座高大的樓閣,名為蓬壺仙境。

    樓的對面,築起一帶石堤,夾堤栽着楊柳、桃花、杏、李、松、柏之類。西邊砌着玲瓏假山,疊嶂層巒,天矯空際。東邊鑿着魚池,清流縈紆,錦鱗潑刺,真是上苑仙境,迥絕塵寰。蒙哥在位之時,選了不少的美女居住其中,時來遊覽宴飲。世祖遷都燕京,心內伴記着上都的佳趣,每年一交四月,便借着避暑為名,駕幸上都。那蒙哥汗舊有的妃嬪,並未遷往燕京,仍舊住在西苑裏面。為首的妃子叫作也速兒,聞得世祖駕臨,忙率領了合宮的嬪御出外迎接。世祖和也速兒相見之後,眾妃嬪又上去一一行朝謁禮。世祖瞧先朝的嬪妃,一個一個花香玉笑,嫵媚異常,早已心搖神盪起來,哪裏還顧得什麼禮義廉恥?和她們謔浪笑傲,一無諱忌。況蒙古風俗,本來沒有倫常,做兄弟可娶兄妻,做兒子的可納父妾,那淫奔苟合的事情,大都不以為怪。西苑裏的妃嬪,多半是盛年守孀,寂寂寡歡,正在不耐幽獨,得世祖前來避暑,和她們消愁解悶,自然人人爭寵,個個歡迎了。

    當日世祖在西苑裏,與先朝的嬪妃日夕宴飲,酣歌妙舞,十分得趣。獨苦了個皇太子真金,他隨駕前來,住在東宮,又因素性道學,要博取清心寡欲的賢名,只帶幾個內侍,在身邊聽候差遣,並未攜妃嬪同行。每日除了朝見世祖,請安一次,便枯坐在宮中,很覺乏味。又聽得西苑裏,弦管嗷嘈,歌聲聒耳,也有些忍耐不住了,一時之間,覺得心煩意亂,坐又不是,臥又不好,只得步出門來,向西苑中遊覽遣懷。知道世祖在前面歌舞宴飲,不敢去驚動他,獨自步至映水榭去,看了一會鴛鴦戲水,也覺得毫無興致。又轉身出外,行至釣魚磯上,取過預備現成的魚竿,垂綸釣魚,釣了一會,卻一條魚兒也不肯上鈎。太子心內想道:『俺的運氣,因何這樣的不好,連一個魚兒也釣不着。俺倒偏要釣着一個,方才罷手。』一面想着,把魚竿提起一着,要換個魚餌,重行垂釣,哪知上面的鈎兒,已經折了半段。太子笑道:『俺也懵懂極了,把個已斷的鈎兒去釣魚,怎麼會釣得着呢?』遂將手中的一根拋棄了,又取過一根來,重行垂釣。

    剛把絲綸垂下池去,忽聽得嚦嚦鶯喉,一陣順風吹送那歌音,甚是宛轉。太子想道:『必是父皇又得了什麼新曲,命美人歌唱侑酒了。』忽又轉念道:『不對,這歌聲不是前面來的,好像是從那邊假山背後發出來的。這又奇了,合宮的嬪御,都陪侍着父皇在前面歌舞飲酒,如何還有人躲在假山後面歌唱呢?俺倒要去看個明白。』當下拋去了釣竿,躡手躡腳向假山走來,那歌聲更加好聽了。太子留神細聽,一字一字貫入耳中,原來唱的曲兒,乃是【繡帶兒】。太子素常也愛歌曲,如今聽見了,少不得要領略一會,便止步聽她唱下去道:【繡帶兒】金盞小,把偌大閒愁向此消,多情常似無聊。

    暗香飛何處,青樓歌韻遠,一聲蘇小。含笑倚風,無力還自嬌,好些時吹不去,彩雲停着。

    【降黃龍】心焦!難聽他綠慘紅消。為他半倚雕闌,恨妒風花早。倩盈盈衫袖,倩盈盈衫袖,把玉山扶倒。憑多情似伊風流年少,暮雲飄。寸心何處,一曲醉紅綃。

    太子聽得她嬌喉玲瓏,唱得宛轉可聽,不禁心下想道:『俺只說燕北地方的女子,大半是粗蠢不堪的。原來也有善於歌唱、倜儻風流的女兒,不知她的容貌生得如何,俺倒要細細地賞鑒一番。』想到這裏,正要繞到假山後面,看那歌唱的人生得如何模樣。忽聽得後面又發出嬌聲來,太子細聽時,她又換了一種調兒,唱着【憶阮郎】的調兒道:【玉交枝】燭花無賴,背銀缸,暗摩瑤釵待玉郎回。抱相偎,愛顰姐掩袖低回。到花月三更一笑回,春宵一刻千金價。

    挽流蘇羅幃顫開,結連襖紅襦解。

    前人腔驚鸞駭風誤春,纖搵着香腮。護丁香,怕折新蓓蕾,道得個豆蔻含胎。他把玉浸香怎放開,俺尤雲殢雨權眈待,吃緊處花香幾回,斷送人腰肢幾擺。

    太子聽了這宛轉的歌聲,又襯着那清脆的鶯喉,真有行雲流水,餘音裊裊之概,再也忍耐不住,高叫一聲『好!』這個『好』字方才出口,倒把那假山背後歌唱的女子嚇了一跳,連忙抬頭瞧看,卻又不見有什麼人,面上很現出慌張之色。正在那裏四面顧視,太子早已從假山前邊轉至後面。見那個女子,淡裝素服,粉靨朱唇,卻是個半老佳人。但雖然年紀已長,卻還是腰肢婀娜,身材竊窕。徐娘雖老,風韻猶存,臉上不施脂粉,偏偏現出紅唇白齒,柳眉杏眼,雙頰上兩個酒窩,最足令人銷魂。太子本來不好女色,見了這個女子,不知為了什麼,心內油然起了一個愛惜之意,忍不住看着她,嗤的一笑。那女子見是太子,連忙上前叩見道:『臣妾不知殿下駕到,偶然放肆,有污貴耳,罪該萬死。』這幾句話,說得又柔軟,又清脆,貫入太子耳內,不期然而然地執了她的縴手,笑嘻嘻地問道:『你是哪一宮的?進宮來有幾年了?』那女子見問,禁不住低垂粉頸,盈盈欲淚地回答道:『臣妾本是西夏的宮人,太祖成吉思汗時,夏主以察合公主進獻乞和。那時臣妾方才十二歲,隨侍着公主前來,便在香宮承侍左右。到了太宗窩闊台汗嗣位,察合公主斷臂完貞,不久也就懨懨而死。臣妾便侍候乃馬真太后,經過定宗貴由汗朝,到了憲宗,蒙哥汗建築了這座西苑,挑選美人,入內居住,臣妾也蒙選取,在醉香樓承值。憲宗在日,不以蒲柳見棄,嘗施雨露之思。不幸憲宗南征,崩於釣魚山。今上皇帝,遷都燕京,先朝嬪御,仍留在此,並未遷徙,因此臣妾仍居在醉香樓。冷處深宮,忽忽二十餘年,回首前塵,怎不令人傷心呢?』太子道:『你原來是西夏人,怪道比較北地女子大不相同。不知你姓什麼?叫什麼名字?』那女子道:『臣妾本是西夏宗族,名喚李小娥。』太子道:『今上避暑來此,合宮妃嬪都出去迎駕,陪侍宸游,你為何寂處宮中,甘於退讓,不去迎恩博寵呢?』李小娥見問,低頭答道:『臣妾自知年長色衰,難中上意,即去迎駕,亦不能與綠鬢紅顏爭嬌奪寵,博得雨露,倒反不如退處深宮,安度歲月,免得趨炎附勢,失意歸來,不但徒增懊惱,還要惹同輩們在背地裏笑話。況從前曾蒙憲宗寵幸,名分所在,也不便再事今上皇帝了。』她說着,不由得一陣傷心,兩行熱淚,如斷線珍珠一般流將下來。

    一片哀怨之中,更添出無限的嫵媚,淚汪汪的一雙秋水,注視着太子,越顯得流利動人。

    真金太子本來是風流倜儻的性情,不過自幼便和姚樞、許衡等人在一處盤桓,很受了一番陶冶,因此能夠改變性質,把天性中帶來的佻達之氣完全消滅,頗以禮義自守,不敢逾越規範。但先天帶來的根性,雖然被後天的道學制住,他的根本究竟還存在着,一經挑逗,便如春草怒發,再也遏止不住。所以見了李小娥的一種妖媚態,頓時動了憐惜之心,便將她一把拉在懷中,舉着手替她揩拭粉頰上的眼淚。又俯下頭頸,親她的桃腮。李小娥雖說已有三十多歲,那股情慾之性,究竟不免衝動。只因自己年長色衰,難以動人,若去迎合世祖,恐遭屏斥,致貽笑柄,所以忍耐着寂寞,讓那些年輕的嬪御去爭嬌斗媚,本是一種沒法的事情。現在被真金太子摟在懷中溫存體貼,不覺心跳個不住,臉上一陣一陣的紅暈起來,又帶着幾點眼淚,好似着雨的桃花,鮮妍異常。太子初時去摟抱她,見她並不峻拒,已知她可以情動,現在又見她倚在懷內,軟棉棉的四肢無力,好似骨酥筋銷一般,那滿臉的春色,令人望而魂銷,不禁心中大動起來,便緊緊地將李小娥抱住。小娥已知太子之意,低低地說道:『賤妾蒙殿下深情垂愛,何敢峻拒,雖是敗柳殘花,羞恥亦須顧惜。此處縱使十分隱僻,無人前來窺破秘密,但在這光天化日之下,非但有瀆三光,且於殿下的身份有關。

    如果真箇垂青,好在醉香樓離此不遠,敢請殿下屈駕,至樓中小坐一會。『太子聽了,連連點頭,遂攜了李小娥的手,慢慢地到了醉香樓中,也有兩個年小的宮娥前來接着,見是太子,一齊屈膝行禮。太子吩咐起去,同了小娥,逕入臥室。兩人唧唧噥噥地談了半日,方見小娥雲鬢蓬鬆,羅襟半掩地走出來,命兩個小宮娥用金盆盛了水,親自捧候了進去,侍候太子,淨臉洗手過了,自己方才重整雲鬢,再理髮髻,收拾得粉光膩滑,陪伴太子。說也奇怪,這真金太子素來是出名的道學先生,雖不能說是柳下惠的坐懷不亂,平日對於女色,絕不垂意,便是世祖也稱讚他老成可靠。不知如何,遇見了李小娥這樣一個年長色衰的女子,他竟至百般迷戀,十分愛惜。在醉香樓中和小娥寸步不離的,一住半月,連世祖那裏都不去請安。

    世祖正在得了一個高麗的絕色美女,在那裏尋歡作樂,弄得昏頭顛倒,太子已有半月之久不來朝見,他也記不起來。所以真金太子更加放心大膽地在醉香樓與李小娥朝夕盤桓。但是世祖所得的美女,既說是高麗來的,那高麗的美女,怎樣會到中國來呢?原來高麗自降服蒙古之後,按期入貢,甚是恭順。

    現在又遣使臣進獻一個美女,名喚翔雪,另有一輛車兒,名叫自由車,賚來貢獻。到了燕京,大臣們因世祖在上都避暑,便差人引那使臣,賚了所獻的美女和車兒,一同來到上都,朝見過世祖,將國王的表章陳上。世祖見是進獻美女和自由車的,料想美女必定生得嬌艷動人,那輛車兒也總是奇異之物,不然,高麗國王決不致使人逾越重洋,遠遠地前來進獻。遂命使臣,將貢物獻上,待朕過目。未知那美人和車兒究竟如何模樣,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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