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7 03:18
話說順帝接到三處叛變的報告,急得手足無措,忙召脫脫入朝,商議平定亂事之策。脫脫奏道:『中州乃全國腹心,現在紅巾賊擾亂恰在中州,真乃心腹之患,必須先發大兵,剿滅寇盜,肅清心腹之患,然後依次討平余寇。』順帝道:『各處皆來告急,豈能應付中州一處,其餘都置之不問麼?』脫脫答道:『各地本來皆有守將,陛下何不降敕,命他們分道赴援,俟中州平定之後,其餘的寇盜,自然冰消瓦解,不足爲患了。』順帝道:『依卿之議,中州一路誰人可爲統帥呢?』脫脫道:『擇帥任將,理宜出自聖裁,臣何敢妄自奏請。』順帝道:『朕聞卿弟也先帖木兒頗有才名,何不命他前去討賊呢?』脫脫道:『陛下欲命臣弟前往,安敢有違,但須添一臂助,始可放心。』順帝道:『命衛王寬徹哥與卿弟偕往,如何?』脫脫道:『聖上睿鑒,定必不謬。』當下計議已定,遂命御史大夫也先帖木兒知樞密院事,與衛王寬徹哥率領諸衛兵十餘萬,往討河南寇盜。一面頒下詔書,命各路守將,分頭就近剿撫。
也先帖木兒奉了旨意,立即會同了衛王寬徹哥調齊人馬,即行出都。這也先帖木兒本來是個矜才使氣的人物,現在做了元帥,掌了大權,更加趾高氣揚,看得那些寇盜,不過是小丑跳梁,只要自己的人馬一到,不難立刻削平。當時率領兵馬到了上蔡,城池已被賊將韓咬兒所占據。也先帖木兒便命三軍在城下紮營,準備器具,連夜攻城。韓咬兒見元兵來攻,慌忙守御,哪知元兵似蜂蟻一般紛紛而來。韓咬兒一時未曾防備,那上蔡城又復城卑池淺,寇眾又只有千餘人,自然抵敵不過元兵,只得開了城門,落荒逃走。元兵一鼓擁入城內,上蔡城池居然唾手而得。也先帖木兒見得了城池,心中大喜,連夜報捷。順帝得報,降旨獎賞,頒賜鈔幣數千錠。
也先帖木兒得此功勞,更加驕傲,非但虐待部下兵將,就是同來的衛王寬徹哥,他也不放在眼內,看他同傀儡一般,諸事都不和他商議。所以大營裡面,自衛王起以至小卒,並沒一人敬服他。只因奉了朝廷敕命,一時不便解散,無可如何,隨著他前進。那劉福通得了韓咬兒的敗報,連忙分派死黨,嚴守要隘,阻住元兵。也先帖木兒部下雖有十餘萬人馬,一齊離心離德,任憑也先帖木兒怎樣嚴厲,盡皆觀望不前,不肯出力。
也先帖木兒無可如何,只得逗留不進。哪知劉福通見也先帖木兒如此無用,他一面阻住元兵,一面卻派遣黨羽,四出騷擾,甚是猖獗。就是芝麻李等也相率橫行,莫可如何。其中最厲害的要推徐壽輝,他占據蘄水之後,居然自稱皇帝,僭號天完國,改元治平,以鄒普勝爲太師,出江西,攻陷饒州、信州,另遣部將丁普郎溯江而上,連奪漢陽、興國、武昌諸城。威順王寬徹普化與湖廣平章政事和尚,棄城而逃。賊兵轉陷沔陽,推官俞述祖被擒,罵賊殉難。又陷安陸府,知府丑驢陣亡。徐壽輝又命別將歐祥等寇九江,沿江之兵聞風宵遁。江州總管李黼,傳檄兵民與賊兵血戰數次,水陸獲勝,旋因附近城堡多被陷落,寇眾四集城下,平章禿堅不花又縋城潛逃,中外援絕,城已垂破,李黼猶力捍數日,及至賊已攻入東門,尚復手刃數十人,與從子秉昭一同死節。江州失守,袁州、瑞州等處相繼被陷,警報如雪片一般飛報元廷。
順帝又召集廷臣,商議平寇方略,脫脫與廷臣議定,責成各路統帥率兵恢復,以觀後效。共發出六路大軍,一齊進取。
哪知分派才定,方國珍兄弟既降之後,又復叛亂,浙東道宣慰使都元帥泰不華竟至戰歿,只得命江浙左丞答車納失里前往征討。原來國珍入海攻掠沿海州郡,官兵皆不戰自潰。元廷派大司農達什帖木兒南下黃岩,招令投降。國珍居然奉命,攜二萬眾及其兩弟羅拜道旁。達什帖木兒大喜過望,即授以官職。國珍兄弟謝恩歡躍而去。浙東宣慰使泰不華逆料國珍狡詐,夜訪達什帖木兒,遽令壯士襲殺國珍。達什帖木兒非但不從其議,且斥泰不華違詔喜功,其計遂不果行。等到達什帖木兒回都復命,國珍果然重率羽黨入海剽掠。泰不華命義士王大用往諭,被國珍所羈,另遣戚黨陳仲達報聞,如約願降。泰不華遂率部下數十人,偕仲達乘舟,張受降旗。乘潮前進,舟觸沙不能行,忽國珍飛舟而來,回視仲達,目動氣索。泰不華知有異謀,即手誅仲達,與國珍搏戰。國珍船中伏兵齊起,泰不華奪刃亂斫,揮殺四五人,賊眾攢槊前刺,泰不華身受數十創,鮮血直噴,兀立不仆。事聞於朝,追封魏國公,諡忠介。命左丞答納失里率兵進討,又下詔命各路統帥便宜行事。哪知詔書才下,也先帖木兒所統的人馬,以統御無方,忽然潰散,幾不成軍,也先帖木兒從沙河退駐朱仙鎮。
急報到來,元廷不勝驚惶。西台御史範文聯合劉希曾等十二人,彈劾也先帖木兒喪師辱國,請申國法。中台御史周伯琦,反劾範文等越俎言事,釣名沽譽。順帝居然納了伯琦之奏,斥責範文等十二人,各降職爲郡判官。又加罪西台御史大夫朵爾只班,說他授意屬官,好爲傾軋,外徙爲湖廣平章政事。朵爾只班經此一氣,遂嘔血而亡。因此盈廷人士都相視以目,不敢開言。脫脫也知自己所爲不合人望,默念各路叛賊均有重兵進討,唯徐州李二聲勢浩大,決意親自出征,遂入朝面陳。順帝下詔,命以答剌罕太傅右丞相,總制各路軍馬,爵賞誅戮,悉聽便宜行事。並命知樞密院事咬咬,中書平章政事搠思監,也可札魯忽赤福壽,相隨脫脫出師。脫脫臨行,薦舉哈麻兄弟可以召用。順帝自然准奏,立召哈麻爲中書右丞,雪雪爲同知樞密院事,兩人奉了詔命,星夜入京往相府拜謝脫脫。脫脫以國事相托,叫二人盡職效忠。兩人唯唯應命。
脫脫率領大軍渡河而南。那些群盜如何是他的對手,聞得脫脫丞相親征,早已股慄,一經接仗,便紛紛潰逃。脫脫克復徐州,芝麻李帶了黨羽,殺條血路,逃奔濠州而去。捷報進京,順帝大悅,立遣平章政事普化,頒賞至軍,加封脫脫爲太師,賞給上等珠衣白玉寶鞍。脫脫因徐州雖定,東南地方盜起如毛,漕運困難,因請朝廷設立大司農,自領大司農事,分巡各屬,西至西山,東至遷民鎮,南至保定河間,北至檀順州,引導水利,立法耕種。不過半年,居然黍稷芃芃,積滿京倉,不憂匱乏。
順帝見中州已平,糧儲充足,不免起了驕盈之念,便將脫脫召回京師,將一切國政委他處理,自己日居宮中,恣意酒色。
哈麻兄弟乘此機會獻媚貢諛,竟至無所不爲。原來哈麻兄弟自得脫脫保薦,起復重用,適值順帝厭煩國事、尋樂解憂之時,哈麻便引進一個番僧,日侍左右。這個番僧,生得碧眼虬髯,相貌魁梧,據他自言,曾在西番受過歡喜佛之戒。傳受得這一演揲兒法,真乃災靈非凡,人若傳受了這個秘術,可以長生不老,一夜之間能夠御女數十,采陰補陽,超凡入聖。所以把這演揲兒譯成華言,乃是大歡喜三個字。但大歡喜三字,形容那演揲兒的秘術,還覺得不大明了,推究他的實際,竟是一個運氣的房中術。順帝正要研究此道,忽得哈麻引進番僧,如同得了至寶,便將番僧視若聖師,受職司徒,命他在宮講授。那番僧偏有許多做作,說是欲受大法,必先建築歡喜佛的行宮,塑成歡喜佛像,在佛前建設無遮大會,方能有效。
順帝此時已經著迷,番僧所言如何敢違?立刻降旨,命哈麻爲建造歡喜佛行宮正使,雪雪爲副使,番僧總督工程,指揮一切,起動京師人夫十萬餘人,連夜趕造。哈麻奉了旨意,派令手下四出搜巡壯丁,前來工作。那靠近京城的鄉民,聞得此信,誰肯拋棄了田地,不去耕種,反去充當工役?有錢的人,不少得前來運動哈麻弟兄,免充工役。單剩了窮苦百姓,被哈麻驅遣了來,如牛馬一般,晝夜趕工。人生貧富雖然不同,血肉之軀是一樣的,怎禁得鞭打撲責,晝夜不休呢?因此不上幾時,十萬人夫已死了一半。哈麻見工人不敷,又頒下命令,重行召集人夫。這一次的召集,因爲貧窮的人前次已經搜索了來,只得向有錢的人家去徵召,任你有多少運動,也是無用了。所以騷擾得京師一帶地方的人家,男女流離,壯丁逃亡,素昔繁盛之區,連人煙都沒有了。台臣也曾聯名上章,奏請停止工程,無如奏疏上去,好似石沉大海一般,不見批答出來,那工程更加來得要緊,急如星火。這座歡喜佛的行宮,直造了半年有餘,方才告成。哈麻陳報上去,請順帝御駕降臨,拜佛拈香。
順帝擇了吉日,率領侍臣,排開鑾駕,親至歡喜行宮。哈麻、雪雪、番僧等三人帶領職事人員,俯伏在門前迎駕。順帝降輿,舉目觀看。只見這座行宮造得金碧輝煌,畫棟雕梁,十分齊整。第一座是正門,進去便是一進大殿,殿上塑著許多歡喜佛像,都在神龕裡面,張著純黃綢的帳幔,也看不出是怎樣的歡喜佛像。順帝傳旨,將帳幔揭起,御目一看,心內也覺吃驚。你道神龕裡面塑的是什麼東西?原來有的是人首獸身,有的是獸頭人體,都是雌雄成對,互相偎抱,作交媾之狀,並且做出種種姿勢,令人看了,目眩心迷。神龕上面懸著一塊金字扁額,上寫『歡喜佛』三個大字。順帝見了,方知歡喜佛原來是這般景象。看玩了一會,便由番僧恭請御駕,降幸後殿禪室。
那後殿建築得尤爲精緻巧妙,處處都是文窗繡軒,琉璃鑲嵌,晶光搖目。四壁俱用文楠木做成板壁,隔爲小室,內中几榻全備,陳設富麗。最奇怪的乃是各室隔間的板壁,在正中的壁上,設著機關,只須用手一撥,機關動處,各室的板壁自能完全摺疊起來,許多小禪室便變成一座極大極大的大房間。如要變成小禪室,只須再將機關一撥,四面的板壁,仍舊恢復原狀,成爲小小的房間。順帝見了,龍心大悅,極口稱揚哈麻兄弟和番僧辦事能幹,傳旨頒發許多鈔錠緞匹,以獎其功。當由順帝與番僧商議,行宮既成,便要實行練習演揲兒法,即在三宮六院,許多妃嬪之內,挑選了美貌的,撥入行宮,實行演揲兒法。順帝自得番僧傳授,果然覺得甚有效驗,龍心很爲喜慰,每日在歡喜行宮晝夜嬲戰,居然不想回宮。
哪知哈麻引誘順帝沉迷色界,大得寵幸,暗中卻惹了一個人大爲妒忌。看官,你道這人是誰?原來是哈麻的妹婿,名叫禿魯帖木兒,官拜集賢院學士,向得順帝寵幸,出入宮禁,毫無忌憚。現在見哈麻引進番僧,竟使順帝沉迷不返,深恐自己的寵幸一旦被奪,便覓了一個機會,密奏順帝道:『陛下雖貴爲天子,富有四海,其實不過保存現在罷了。臣聞黃帝以御女成仙,彭祖以采陰致壽,陛下所習的演揲兒法,不過是細小法術,樂取一時。若能研究大道,溫柔鄉里樂趣無窮,並且可以上升仙界,延年益壽,永無窮期,豈不很好麼?』順帝道:『哈麻說演揲兒法練習成功也可飛升仙界,超凡入聖。你如何說是細小法術?若說演揲兒法是細小法術,難道還有比演揲兒法高妙的麼?』禿魯帖木兒道:『演揲兒法僅屬男子一方面的,不足爲奇,臣故稱之爲細小法術。除了演揲兒以外,尚有一個男女雙修法,陛下倘能練習雙修之法,其妙處比較演揲兒要高過萬倍了。陛下試想房中行樂,陽盛陰衰,上行下不交,那還有何趣味?』順帝聞言喜道:『卿既精擅此術,何不早言。』
禿魯帖木兒道:『臣實未諳此法,現有西僧珈璘真,深明此法。
陛下如欲試行,竟可召來垂詢。『順帝道:』既有此法,豈可錯過,卿速爲朕宣召,朕當拜他爲師。『禿魯帖木兒奉了旨意,哪肯怠慢,匆匆出外,宣召珈璘真見駕。順帝接見之下,敬禮有加,命他傳授秘術。珈璘真道:』臣的法術,非同小可,須要龍鳳交修,方能完美。『順帝道:』中宮皇后,素性迂拘,執守禮法,不便學習。其他后妃,或可勉強令習,但一時之間,也恐爲難,如何是好?『珈璘真道:』陛下欲習此法,何必定要宮中的后妃,臣有一策,可使陛下隨心所欲,並不要勞動后妃,以致爲難。『順帝大喜道:』卿有何妙計可以不用宮中的后妃,何不從速言來,朕當如命而行。『珈璘真從容不迫,疊著兩指,慢慢地說出一番話來。這幾句話一說出來,又不知要坑陷幾多良家婦女了。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