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0 01:35
孟嘗君對蘇張當真是一籌莫展,只好先放下不管,每日進宮去磨齊宣王。
齊宣王看了張儀的【列國變法】,心中便不停的翻翻滾滾起來。目下打算變法的這幾個國家,齊國以往都不大在乎。自齊威王兩戰將魏國的霸主地位摧毀,齊國便始終是第一流強國。這種自信深深植根於齊國君臣朝野。縱然在秦國崛起之後,齊國也沒有象其他五國那樣驚慌失措。事實上,秦國也始終沒有公然挑釁過齊國。晚年的齊威王與繼任的齊宣王,其所以不願做合縱頭羊,不是自認比楚國實力弱,而是在內心對秦國與中原的爭鬥寧作壁上觀。
齊國君臣的算盤是:支持中原五國磨秦國,自己卻儘量保存實力不出頭,待到六敗俱傷之時,收拾天下局面的便只有強大的齊國了。齊國的算盤雖然長遠,可是在合縱抗秦的幾番較量中,齊國的如意算盤卻總是結結實實被打碎。一經真正的實力對抗,各國與秦國的真實差距陡然全面暴露,竟大得令人心驚!非但是數倍於敵的聯合兵力不能戰勝,而且連楚國的八萬新軍也全軍覆沒。經此兩戰,天下變色。各國紛紛與秦國結好,連忙埋頭收拾自己。這才有了楚國、燕國、趙國的變法籌劃。魏國雖說不如這三國唱得響,但魏國信陵君鼓動魏王進行第二次變法的消息也不是秘密了。就連對變法已成驚弓之鳥的韓國,也有一班新銳將領在大聲疾呼『還我申不害,韓國當再變!』這些動靜,齊宣王不可能不知道,但卻總是將信將疑,覺得無非是各國虛張聲勢鼓動民心的招數罷了,當真變法談何容易?可如今看了張儀對列國變法的記載,才第一次覺得人家的變法已經是實實在在發生着的事情了,也才真正有些着急起來。這便與孟嘗君從趙國歸來後急迫變法的心思合了拍,孟嘗君每鼓動一次,齊宣王便塌實一些。連續幾日磨下來,齊宣王終於下了決心:召見蘇秦,正式議定變法!
這日出宮天色已晚,孟嘗君很是興奮,便想邀蘇秦張儀聚飲一番。但轉念一想,邀來也是自討無趣,便與幾個門客痛飲了幾爵,議論了一陣,看看已是三更時分,便上榻安臥了。
正在朦朧之際,突聞門外馬蹄聲疾!孟嘗君頭未離枕,便聽出了自己那匹寶馬的熟悉嘶鳴,正待翻身坐起,一個響亮的聲音已經在庭院迴蕩開來:『噢呀,孟嘗君府也有黑燈瞎火的時候了?』
『春申君!』孟嘗君一嗓子高喊,人便披着被子衝到了廊下。
『噢呀呀成何體統了?』春申君大笑着擁住了孟嘗君直推到廳中,一邊主人般高呼:『來人,快拿棉袍了。』一邊兀自嘮叨:『噢呀呀,臨淄這風冰涼得忒煞怪了,渾身縫隙都鑽,受不得了。』孟嘗君將身上的大棉被往春申君身上一包,自己卻光着身子跳腳大笑:『春申君以為臨淄是郢都啊?來人,棉袍木炭!』話音落點,侍女恰恰捧來一件棉袍一雙棉靴便往孟嘗君身上穿,孟嘗君一甩手:『沒聽見麼?給春申君!』侍女惶恐道:『這是大人的衣物,別人不能穿。』孟嘗君高聲道:『豈有此理?誰冷誰穿!我來。』說着拿過衣服便手忙腳亂來往春申君身上套,春申君笑得直喘氣:『噢呀呀,自己光着身子,還給別個亂套了?』一邊說一邊將身上的棉被又胡亂捂到孟嘗君身上。孟嘗君推脫間不意踩着被角跌倒,連着春申君也滾到了地上,兩人便在廳中滾成了一團,也笑成了一團。
就在這片刻之間,侍女已經拿來了另一套棉袍棉靴與大筐木炭,兩人便分別將衣服穿好,坐到炭火烘烘的燎爐前,卻是感慨唏噓不知從何說起。孟嘗君猛然醒悟,立即吩咐上魚羊燉蘭陵酒。春申君本是星夜奔馳而來,正在饑寒之時,自然大是對路,一通吃喝,臉上頓時有了津津汗珠,人也活泛起來了:『噢呀孟嘗君,你將我火急火燎的召來,哪路冒煙了?』孟嘗君看着他鬚髮散亂風塵僕僕的模樣,心中大是感動:『春申君星夜兼程,田文實是心感哪。』春申君道:『噢呀哪裏話了?你有召喚,我能磨蹭?說事了。』孟嘗君卻是一嘆:『事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見一個熟人,說一番實話而已。』春申君不禁一陣好笑:『噢呀孟嘗君,人說你急公好義,果然不虛了,將我黃歇千裏迢迢弄來,就是讓我陪你做義士了?』
『先別泄氣,包你此行不虛便了。』孟嘗君詭秘的笑了笑。
偎着烘烘燎爐,兩人佐酒敘談,竟一直到了五更雞鳴。
次日過午,孟嘗君來到驛館請張儀出遊佳地。張儀笑道:『海風如刀,此時能有佳地?』孟嘗君笑道:『張兄未免小瞧齊國了,走吧,一定是好去處。』張儀眼睛轉得幾轉笑道:『好吧,左右無事,走走了。』進去一說,嬴華便挑選了十名騎士隨行,親自駕車,緋雲車側隨行,便與孟嘗君出了臨淄西門。
出城三五裏,孟嘗君道:『張兄,須得放馬大跑兩個時辰,你的車馬如何?』
張儀笑道:『試試了,看與你的駟馬快車相距幾何?』
隨行的秦國騎士一聽與孟嘗君較量腳力,立刻便興奮起來。孟嘗君的座車是有名的鐵車,車輪包鐵,車軸是鐵柱磨成,車廂車轅全部是鐵板拼成,裏層卻是木板毛氈舒適之極;鐵車寬大沉重,用四匹特異的良馬駕拉,馭手便是門客蒼鐵從『盜軍』帶出的生死兄弟。這車雖不如獻給齊宣王的那輛『天馬神車』,卻也是大非尋常。張儀的軺車也頗有講究,表面看與尋常軺車無異,實際上卻是黑冰台尋訪到墨家工匠特意設計打造的一輛軺車,一是載重後極為輕便,二是耐顛簸極為堅固;駕車的兩匹馬也是嬴華親自遴選的馴化野馬,速度耐力均極為出色。
放馬奔馳兩個時辰,對於訓練有素的騎士與戰馬也不是易事,何況車乘?車身是否經得起顛簸?挽馬的速度耐力是否均衡?馭手技巧是否高超?乃至乘車者的坐姿、站位與身體耐力能否配合得當?都是座車能否持續奔馳的重要原因。孟嘗君問『車馬如何』,便是這個道理。
見張儀答應,孟嘗君高聲道:『我來領道,跟上了。』說罷一跺腳,那早已從車轅上站起來的馭手輕輕一抖馬韁,鐵車便隆隆飛出,當真是聲勢驚人!十名門客騎士幾乎在同時發動,卻也只能堪堪跑在鐵車兩側。
嬴華見煙塵已在半箭之地,便低喝一聲:『起!』軺車騎士齊齊發動,直從斜刺裏插上!時當冬日,田野裏除了村莊樹木,便光禿禿一望無際,所有的溝洫都是乾涸的。按照傳統,這也是唯一可在田野裏放馬奔馳的季節。秦人本是半農半牧出身,嬴華自然熟知這些狩獵行軍的規矩,所以一發動便從斜刺裏插上,看能否與孟嘗君車馬並駕齊驅?
孟嘗君回望,見張儀軺車不是跟在後面,而是從斜刺裏插來,頓時便興奮起來,高聲長呼:『張兄,上來了!』那馭手卻是明白,一聲響亮的呼哨,駟馬應聲長嘶,鐵車竟是平地飛了起來一般!門客騎士竟只能跟在鐵車激碾出的一片煙塵之中,不消片刻,便漸漸脫出了煙塵,落下了大約半箭之地。
張儀的軺車馬隊卻是整齊如一,始終保持着車騎並進的高速奔馳。大約在半個時辰之內,始終與孟嘗君鐵車保持着一箭之地的距離。將近一個時辰的時候,張儀車馬便漸漸逼近到半箭之地。張儀用鐵杖『噹噹』敲着軺車的傘蓋鐵柱,高聲喊道:『孟嘗君快跑!我來了!』隨風飄來孟嘗君的哈哈大笑:『張兄莫急,趕不上的!』
突然之間,嬴華一聲清叱:『張兄站起!』待張儀貼着六尺傘蓋站穩這是站位車軸之上車身最為輕捷靈便之時嬴華便是一聲清脆的口令:『提氣跑!』話音落點,便見秦軍騎士一齊躬身沖頭,臀部驟然離開馬鞍,人頭幾乎前衝到馬頭之上!這是人馬合力全速奔馳的無聲命令。但見十騎駿馬立時發力,競相大展四蹄,竟如離弦之箭般飛了起來,直衝軺車之前。嬴華也飛身從車轅站起,兩韁齊抖,兩匹馴化野馬齊聲嘶鳴奮起,片刻之間便插進了馬隊中央。
漸漸的,孟嘗君的駟馬鐵車越來越清晰了,終於並駕齊驅了。
『好!』孟嘗君一聲讚嘆,揮手喊道:『走馬行車!』兩隊車馬便漸漸緩了下來,變成了轔轔隆隆的走馬並行。孟嘗君打量着張儀的車馬笑道:『張兄啊,了不得!你這兩馬軺車竟能追上我這駟馬快車,當真是匪夷所思!』張儀笑道:『你那是戰車,聲勢大,累贅也大。』孟嘗君大笑一陣,揚鞭一指前方:『張兄且看,馬上便到。』
暮色之下,兩座青山遙遙相對,一片大水粼粼如碎玉般在山前鋪開,說也奇怪,凜冽的海風竟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一片暖融融的氣息竟夾着諸般花草的芬芳撲面而來。張儀四面打量一番,恍然笑道:『孟嘗君,這不是蒙山蒙澤麼?』孟嘗君驚訝道:『張兄來過?』張儀搖搖頭:『聽老師說過:臨淄西南二百裏,有山水相連,冬暖如春,天然形勝。』孟嘗君笑道:『老人家好學問!這正是蒙山蒙澤。走馬行車,跟我來。』
蒙澤水面平靜如鏡,除了水邊淺灘的蔥蘢草木,岸邊卻是細沙鋪滿了石板,極是清爽。兩隊車馬沿着岸邊繞了過去,便到了山腳下的窪地。孟嘗君笑道:『張兄,便在此地紮營如何?』張儀笑道:『乾爽避風,正是露營佳地呢。』
兩人一定板,兩邊人手便各自忙碌起來。片刻之間,一座營地便收拾妥當:兩邊山跟下各有兩座帳篷,中央一片空地,便是埋鍋造飯與篝火聚餐的公用場地。兩邊人手原都是行軍露營的行家裏手,挖灶的挖灶,砍柴的砍柴,兼職炊兵搭架上鍋,門客馭手便擺置酒肉,一陣井然有序的忙碌,月亮爬上山巔時,篝火已經熊熊燃燒,鐵架上的整羊已經烤得吱吱流油香氣四溢了。
張儀望着山頭一鈎新月,長長的嘆息了一聲:『孟嘗君,可惜了。』
『如此佳境,可惜何來?』孟嘗君卻笑了。
張儀正要說話,卻聞一片急驟馬蹄聲直壓過來!『騎士上馬!』嬴華一聲令下,已經拔劍在手。孟嘗君笑道:『行人且慢,這裏有事,田文一身承擔。』轉身便對一名門客騎士吩咐:『快馬迎上,快查快報!』門客騎士飛身上馬,倏的便消失在夜色之中。片刻之間,便聞遙遙高呼:『噢呀孟嘗君,黃歇來也!』
『春申君!』孟嘗君驚喜的叫了起來:『張兄,可有個好酒友了!』
『春申君?他來這裏做甚?』張儀卻大是疑惑。
『等他來了,一問便知。快,再添一氈座!』
話音落點,一行十餘騎已經衝到面前,為首一人高冠束髮黃錦斗篷,在月下笑得分外明朗:『噢呀孟嘗君,莫非你也來找那個人了?』孟嘗君笑道:『那個人,卻是誰呀?』春申君笑着下馬:『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休裝糊塗了。』孟嘗君大笑:『好好好,先撂在一邊,你可知這位是誰?』
春申君端詳着面前這個手執細亮鐵杖,身材偉岸而又稍顯佝僂的人物,兀自喃喃道:『噢呀呀,定是非常人物……對了,閣下莫非張儀?攪得我楚國雞犬不寧的秦國丞相了?』張儀冷笑道:『正是在下,春申君與屈原之手段,張某已經領教了。』春申君卻是深深一躬:『先生大才,黃歇與屈原卻是深為敬佩!各自謀國,尚望先生無恨屈原黃歇了。』孟嘗君哈哈大笑:『春申君何其迂腐?竟說此等沒力氣話。』張儀原本只為春申君一句『雞犬不寧』不悅,如今見孟嘗君圓場,屈原又是自己心下敬重的忠貞之士,如何還能一味僵持,便慨然一躬道:『久聞春申君明銳曠達,果然不虛,張儀這裏賠罪了。』春申君連忙上來扶住笑道:『噢呀呀不敢當了,莫得又被昭雎咬一口,黃歇裏通外國了!』一句話竟說得眾人鬨笑起來。
篝火前落座,飲得兩碗相逢酒,孟嘗君笑問:『春申君火急火燎趕到蒙山,果真要見那個人?』春申君笑道:『那是自然,先生乃我楚國名士,有了事我自當出面。』孟嘗君揶揄道:『做得楚國芝麻大個官兒,便成了楚國名士?這難道不是我齊國地面麼?』春申君苦笑着搖搖頭:『噢呀你說得輕巧,芝麻大個官兒?你孟嘗君倒是給先生地瓜大個官兒,人家要麼?』孟嘗君依然追着道:『總是楚國不自在,否則先生如何到我齊國地面來了?』春申君笑道:『噢呀呀,就算先生是齊國名士,我黃歇見見總可以了?』
聽得兩人兀自嘮叨折辯,張儀不禁笑道:『如何一個名士,害得齊楚兩國都伸手?』春申君驚訝道:『噢呀孟嘗君,你沒說給丞相聽啊?』孟嘗君笑道:『剛要說你就來了,你說吧。』春申君笑道:『噢呀丞相,你可曉得莊周了?』張儀恍然笑道:『莊子麼?如何不知道?你們要見莊子?』春申君道:『是了是了。莊子夫人病重,我要去送點兒冬令物事。我猜度呀,孟嘗君也是此意了。』孟嘗君笑道:『好事好事,我等都去給這位老兄熱鬧一番了。』張儀笑道:『見莊子好啊,何不早說?我也該帶點兒物事的。』春申君笑道:『噢呀丞相,這個莊子啊不要多餘物事,至多留下些須糧米粗布而已,帶了物事也送不出去,了了心事而已。』張儀聽得不禁喟然嘆息一聲:『粗衣粗食,可以清心啊。』
春申君猛然想起似的叫了一聲:『噢呀想起了,聽說武信君便在齊國,如何沒有同來了?』孟嘗君尷尬的笑笑:『這卻怨我,竟粗疏忘記了。』張儀冷笑道:『原是我不想見,與孟嘗君何干?』春申君驚訝得眼睛瞪得老大道:『噢呀奇聞,張儀不想見蘇秦?這比龍王不想入海還稀奇了!』張儀雖然詼諧,卻是最煩在此事上聒噪嬉笑,不禁冷冷道:『莫非春申君喜歡朋友出賣自己?』話音落點,春申君便張着嘴愣怔了。
孟嘗君嘆了一口氣:『春申君莫怪張兄唐突,屈原暗殺張兄,武信君分明事先知情,見張兄時卻是一字不露,要是你,不上氣麼?』
一語未罷,春申君便紅着臉跳了起來:『噢呀孟嘗君,此事你是見了還是聽了?說得如此真確,連我這在場之人,都讓你包了進去?豈有此理了?武信君大大冤枉了!』一通高亢楚語噢呀哇啦,分明是大為氣惱。
孟嘗君冷冷笑道:『春申君少安毋躁,田文說得不是事實麼?』
『噢呀不是!半點兒也不是了!』春申君攤着兩手,臉紅脖子粗的大聲嚷着。
『這卻奇了。』孟嘗君也站了起來:『你既在當場,你說事實,若有虛言,該當如何?』
四大公子其所以名動天下,根基就是慷慨好義重然諾,此等板下臉說話,已經是極為罕見的了,要求對方承諾『虛言該當如何』更是絕無僅有。張儀素知四大公子人品,如何不解孟嘗君此話分量?聽得心中一沉,便生怕兩人傷了和氣。
但見春申君咬着牙一字一頓道:『蒼天在上,黃歇若有半句虛言,禍滅九族!』一言既出,全場默然,以春申君身份發如此重誓,也當真是驚心動魄!
孟嘗君長嘆一聲:『春申君,你說吧。』
春申君正色道:『當日黃歇與武信君南下之時,屈原已經將新軍調到了郢都郊野。既未與武信君商議,也未與黃歇商議。那日聚宴,屈原提出截殺張儀,自然是想要武信君與我一起行動。我雖然猶豫,卻也心有所動。武信君卻是決然反對,還痛心的說了一番實力較量的根本道理。武信君說完後,屈原便當場表示放棄暗殺,且請求武信君,將來不要在張儀面前提及此事,以免他日後與丞相不好周旋邦交。武信君便慨然允諾了。酒宴將要結束時,武信君收到書簡一封,我問何事?武信君說是張儀相約,次日在雲夢澤會面。我與屈原都擔心有危險,武信君大不以為然,堅執不讓屈原與我派人護衛。次日,截殺丞相的事一發生,武信君便憤而離開了楚國……事實如此,丞相自己斟酌便是了。』
張儀正在仔細回味春申君的話,一時默然。孟嘗君置身事外,卻已經將關節聽得明白,便問:『春申君,是屈原當場說了,放棄暗殺張儀麼?』
『噢呀,正是了!』
『是屈原請求武信君,不要將一個已經放棄了的謀劃告訴張儀,以免他日後難堪?』
『是了是了!』
『武信君見屈原放棄暗殺,便也答應了屈原請求,是麼?』
『正是了,很清楚的了!』
孟嘗君轉身笑道:『張兄,此事已經清楚了,你說呢?』
張儀默默佇立着,仰望天中一鈎殘月,淚水竟湧泉般流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