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36
卻說宋太祖得了花蕊夫人,冊封爲妃,待她似活寶貝一般,每當退朝餘暇,輒與花蕊夫人調情作樂。這花蕊夫人,卻是個天生尤物,不但工顰解媚,並且善繪能詩;太祖嘗令她詠蜀,她即得心應手,立成七絕數首,中有二語最爲淒切,傳誦一時。詩云:
『十四萬人齊解甲,也無一個是男兒。』
太祖覽此二語,不禁擊節稱賞,且極口讚美道:『卿真可謂錦心繡口了。』
惟孟昶初到汴京,曾賜給新造大廈五百間,供帳俱備,俾他安居。至孟昶與母李氏,次第謝世,花蕊夫人已經入宮,太祖便命將孟宅供帳,收還大內。衛卒等遵旨往收,把孟昶所用的溺器,也取了回來。
看官!試想這溺器有何用處,也一併取來呢?原來孟昶的溺器,系用七寶裝成,精緻異常,要與花蕊夫人相配,應該有此寶裝。衛卒甚爲詫異,所以取入宮中。太祖見了,也視爲希罕,便嘆道:『這是一個溺器,乃用七寶裝成,試問將用何器貯食?奢靡至此,不亡何待!』
即命衛卒將它撞碎,撲的一聲,化作數塊。溺器可以撞碎,花心奈何採用·既而見花蕊夫人所用妝鏡,背後鐫有『乾德四年鑄』五字。史稱蜀宮人入內,宋主見甚鏡背有乾德四年鑄五字,蜀宮人想即花蕊夫人,第史錄諱言,故含混其詞耳。不覺驚疑道:『朕前此改元,曾諭令相臣,年號不得襲舊,爲什麼鏡子上面,也有乾德二字哩?』
花蕊夫人一時失記,無從對答;乃召問諸臣,諸臣統不知所對,獨翰林學士竇儀道:『蜀主王衍,曾有此號。』
太祖喜道:『怪不得鏡上有此二字,鏡系蜀物,應紀蜀年,宰相須用讀書人,卿確具宰相才呢。』
竇儀謝獎而退。
自是朝右諸臣,統說竇儀將要入相,就是太祖亦懷著此意,商諸趙普。普答道:『竇學士文藝有餘,經濟不足。』輕輕一語,便將竇儀抹煞。
太祖默然。竇儀聞知此語,料是趙普忌才,心中甚是怏怏,遂至染病不起,未幾遂歿。太祖很是悼惜。
忽川中遞到急報,乃是文州刺史全師雄,聚眾作亂,王全斌等屢戰屢敗,向京乞授。能平蜀主昶,不能制全師雄。可見嗜殺好貪,終歸失敗。
太祖乃命客省使丁德裕,即前回之丁德裕,時已改任客省使。率兵援蜀,並遙命康延澤爲東川七州招安巡檢使,剿撫兼施。
看官道這全師雄何故作亂?
原來王全斌在蜀,晝夜酣飲,不恤軍務,曹彬屢請旋師,全斌不但不從,反縱使部下擄掠子女,劫奪財物,蜀民咸生怨望。嗣由太祖詔令蜀兵赴汴,飭全斌優給川資。全斌格外剋扣,以致蜀兵大憤,行至綿州,竟揭竿爲亂,自號興國軍,脅從至十餘萬;且獲住文州刺史全師雄,推他爲帥。
全斌遣將朱光緒,領兵千人,往撫亂眾,哪知光緒妄逞淫威,先訪拿師雄家族,一一殺斃,只有師雄一女,姿色可人,他便把她饒命,占爲妾媵。上行下效,捷於影響。師雄聞報大怒,遂攻據彭州,自稱興蜀大王。兩川人民,群起響應,愈聚愈眾。崔彥進及弟彥暉等分道往討,屢戰不利,彥暉陣亡。全斌再遣張廷翰赴援,亦戰敗遁回,成都大震。
時城中降兵,尚有二萬七千名,全斌恐他們應賊,盡誘入夾城中,團團圍住,殺得一個不留。於是遠近相戒,爭拒官軍,西川十六州,同時謀變。全斌急得沒法,只好奏報宋廷,一面仍令劉光義、曹彬出擊師雄。劉光義廉謹有法,曹彬寬厚有恩,兩人入蜀,秋毫無犯,軍民相率畏懷。此次從成都出兵,仍然嚴守軍律,不准擾民。沿途百姓,望著劉、曹兩將軍旗幟,都已額手相慶。到了新繁,師雄率眾出敵,才一對壘,前隊多解甲往降,弄得師雄莫名其妙,沒奈何麾眾退回。哪知陣勢一動,宋軍即如潮入,大呼:『降者免死!』
亂眾拋戈棄械,紛紛投順,剩得若干悍目,來斗宋軍,不是被殺,就是受傷,眼見得不能支持,統回頭跑去。師雄奔投郫縣,復由宋軍追至,轉走灌口。此古人所謂仁者無敵也。全斌聞劉、曹得勝,也星夜前進,至灌口襲擊師雄。師雄勢已窮蹙,不能再戰,沖開一條血路,逃入金堂,身上已中數矢,鮮血直噴,仆地而亡。亂黨退據銅山,改推謝行本爲主。巡檢使康延澤,用兵剿平,丁德裕亦已到蜀,分道招輯,亂眾乃定。
西南諸夷,亦多歸附。
捷報傳達汴京,太祖乃促全斌等班師,及全斌還朝,由中書問狀,盡得黷貨殺降諸罪。因前時平蜀有功,姑從未減,只降全斌爲崇義節度留後,崔彥進爲昭化節度留後,王仁贍爲右衛將軍。仁贍對簿時,歷詆諸將,冀圖自免,惟推重曹彬一人,且對太祖道:『清廉畏慎,不負陛下,只有曹都監,此外都不及了。』
仁贍明知故犯,厥罪尤甚。太祖查得曹彬行囊,止圖書衣衾,余無別物,果如仁贍所言,乃特加厚賞,擢爲宣徽南院使。並因劉光義持身醇謹,亦賞功進爵,蜀事至此告終,以後慢表。
且說西蜀既平,宋太祖以乾德年號,與蜀相同,決意更改,並欲立花蕊夫人爲後,密與趙普商議。普言:『亡國寵妃,不足爲天下母,宜另擇淑女,才肅母儀。』
太祖沈吟道:『左衛上將軍宋偓的長女,容德兼全,卿以爲可立後否?』
普對道:『陛下聖鑒,諒必不謬。』
太祖乃決立宋女爲後。這宋女年未及笄,乾德元年,曾隨母入賀長春節,太祖生日爲長春節。太祖曾見她嬌小如花,令人可愛。越四年,復召見宋女,面賜冠帔,宋女年已二八,豆蔻芳年,芙蓉笑靨,模樣兒很是端妍,性情兒又很柔媚,當時映入太祖眼帘,便已記在心中;只因花蕊夫人,專寵後宮,乃把宋女擱置一邊。此次提及冊後事情,除了花蕊夫人,只有這個宋女,尚是縈情,當下通知宋偓,擬召他長女入宮。
宋偓自然遵旨,當即將女兒送納。哪個不要做國丈·乾德五年殘臘,有詔改元開寶,開寶元年二月,由太史擇定良辰,冊立宋氏爲後。是時宋氏年十七,太祖年已四十有二了。老夫得了少妻,倍增恩愛。宋氏又非常柔順,每值太祖退朝,必整衣候接,所有御饌亦必親自檢視,旁坐侍食,因此愈得太祖歡心。
俗語說得好:『痴心女子負心漢。』那花蕊夫人,本有立後的希望,自被宋女奪去此席,倒也罷了,誰知太祖的愛情,也移到宋女上去,長門漏靜,誰解寂寥?痛故國之雲亡,悵新朝之失寵。因悲成怨,因怨成病,徒落得水流花謝,玉殞香消。數語可抵一篇吊花蕊夫人文。太祖回念舊情,也禁不住涕淚一番,命用貴妃禮安葬。後來境過情遷,也漸漸忘懷了。
會接得北方消息,北漢主劉鈞病歿,養子繼恩嗣立,太祖因有隙可乘,遂命昭化軍節度使李繼勛,督軍北征。乘喪北伐,不得爲義。繼勛至銅鍋河,連破漢兵,將攻太原。北漢主繼恩,忙遣使向遼乞援。司空郭無爲,與繼恩有嫌,竟密囑供奉官霸榮,刺死繼恩,另立繼恩弟繼元,太原危亂得很。
宋太祖得悉情形,一面促李繼勛進兵,一面遣使齎詔,諭令速降,擬封繼元爲平盧節度,郭無爲爲邢州節度。無爲接詔,頗欲降宋,偏是繼元不從,可巧遼主兀律,發兵救漢,李繼勛恐孤軍輕進,反蹈危機,乃收兵南歸。北漢兵反結合遼兵,進寇晉、絳二州,大掠而去。太祖聞報大憤,下令親征,命弟光義爲東京留守,自統兵進薄太原,圍攻三月,仍不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