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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撤藩封偽主被縶 拒和議忠諫留名

宋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36

卻說張浚因酈瓊叛逆,引咎自劾,力求去職。高宗問道:『卿去後,秦檜可否繼任?』

浚答道:『臣前日嘗以檜爲才,近與共事,方知檜實暗昧。』

高宗道:『既如此,不若再任趙鼎。』

浚叩首道:『陛下明鑑,可謂得人。』

及浚退朝,即下詔命趙鼎爲尚書左僕射,兼樞密使,罷浚爲觀文殿學士,提舉江州太平興國宮,且撤除都督府。惟秦檜本望入相,偏經張浚奏阻,如何不惱?遂唆使言官,交章論浚。高宗又爲所惑,擬加竄謫。會趙鼎乞降詔安撫淮西,高宗道:『俟行遣張浚,朕當下罪己詔。』

鼎即對道:『浚母已老,且浚有勤王功。』

高宗不待說完,便艴然道:『功罪自不相掩,朕惟知有功當賞,有罪當罰罷了。』恐未能如此。

至鼎退後,竟由內旨批出,謫浚嶺南。鼎持批不下,並約同僚奏解。翌晨入朝,即爲浚辯白。高宗怒尚未息,鼎頓首道:『浚罪不過失策,天下無論何人,所有計慮,總想萬全,若一挫失,便置諸死地,他人將視爲畏途。即有奇謀秘計,誰復敢言?此事關係大局,並非臣獨私浚呢。』浚薦鼎,鼎亦救浚,兩人不念夙嫌,可謂觀過知仁。

張守亦代爲乞免,乃只降浚爲秘書少監,分司西京,居住永州。李綱再上疏營救,不復見答。

惟浚既去位,高宗復念及岳飛,促召還職。飛力辭,不許,乃趨朝待罪。高宗慰諭有加,命飛出駐江州,爲淮、浙援。飛抵任,想了一條反間計,使金人廢去劉豫,然後上疏請復中原。

看官欲知飛策,待小子詳細敘明。

從前金立劉豫,系由撻懶運動粘沒喝,因得成事。粘沒喝嘗駐守雲中,及金主亶立,召入爲相,高慶裔亦隨他入朝,得爲尚書左丞相。獨蒲盧虎與二人未協,屢欲加害。高慶裔窺透隱情,勸粘沒喝乘機篡立,兼除蒲盧虎,粘沒喝憚不敢發。既而高慶裔犯貪贓罪,被逮下獄,粘沒喝乞免高爲庶人,貸他一死,金主不許。及高臨刑,粘沒喝親至法場,與他訣別,高慶裔哭道:『公若早聽我言,豈有今日?』

粘沒喝亦相對嗚咽。轉瞬間高已梟首,粘沒喝泣歸。金主又將粘沒喝黨羽加罪數人,粘沒喝恚悶得很,遂絕食縱飲而死。既有今日,何不當初寬宋一線?

劉豫失一外援,並因藕塘敗後,爲金人所厭棄,金人已有廢豫的意思,岳飛探得消息,正想設法除豫,湊巧獲得金諜,飛強指爲齊使,佯叱道:『汝主曾有書約我,誘殺金邦四太子,奈何到今未見施行?今貸汝死,爲我致書汝主,不得再延!』

金使顧著性命,樂得將錯便錯,答應下去。飛遂付與蠟書,令還報劉豫,且戒他勿泄。裝得象。

金諜得了此書,忙馳報兀朮。兀朮覽書,大驚又急,返白金主。適劉豫遣使至金,請立麟爲太子,並乞師南侵。金主因與兀朮定謀,偽稱濟師,長驅到汴。將抵城下,先遣人召劉麟議事。麟至軍,兀朮即指揮騎士,將麟擒住,隨即率輕騎馳入汴城。豫尚率兵習射講武殿,兀朮已突入東華門,下馬呼豫。豫出殿相見,被兀朮扯至宣德門,喝令左右,將他擁出,囚住金明池。

翌日,集百官宣詔廢豫,改置行台尚書省,命張孝純權行台左丞相,胡沙虎爲汴京留守,李儔爲副,諸軍悉令歸農,聽宮人出嫁,且縱鐵騎數千,圍住偽宮,抄掠一空。撻懶亦率兵繼至,豫向撻懶乞哀,撻懶責豫道:『昔趙氏少帝出京,百姓燃頂煉臂,號泣盈途,今汝被廢,並無一人垂憐,汝試自想,可爲汴京的主子麼?』

豫無詞可對,只俯首涕泣罷了。福已享盡,勢已行盡。

兀朮遂逼劉豫家屬徙居臨潢。

岳飛聞金已中計,即約韓世忠同時上疏,請乘機北征。哪知高宗此時,已受著秦檜的蒙蔽,一意主和,還想甚麼北伐。可巧王倫自金歸南,入報高宗,謂金人許還梓宮及韋太后,且許歸河南地。高宗大喜道:『若金人能從朕所求,此外均無容計較哩。』已甘心臣虜了。

越五日,復遣倫至金,奉迎梓宮,一面議還都臨安。張守上言道:『建康爲六朝舊都,氣象雄偉,可以北控中原,況有長江天塹,足以捍禦強虜,陛下席未及暖,又擬南幸,百司六軍,不免勤動,民力國用,共滋煩擾,不如就此少安,足系中原民望』等語。

看官!你想秦檜得志,高宗著迷,哪裡還肯聽信忠言?

當下自建康啟蹕,還都臨安。首相趙鼎也受秦檜籠絡,謂檜可大任,薦爲右相。張守見朝局愈非,力求去職,竟出知婺州。秦檜居然得任尚書右僕射,兼樞密院使,吏部侍郎晏敦復道:『奸人入相,恢復無望了。』

朝士尚謂敦復失言,不料檜一入相,竟將和議二字,老老實實的抬了出來。趙鼎初時,曾說秦檜奸邪,後來檜入樞密,惟鼎言是從,鼎遂深信不疑,極力舉薦。檜既與鼎並肩,遂改了面目,與鼎齟齬。既而王倫偕金使南來,高宗命吏部侍郎魏矼館待金使,矼見秦檜,極言敵情狡獪,不宜輕信。檜語道:『公以智料敵,檜以誠待敵。』

矼冷笑道:『但恐敵不以誠待相公,奈何?』

檜恨他切直,竟改命吳表臣爲館伴,導金使至臨安,入見高宗,備述金願修好,歸還河南、陝西。高宗大悅,慰勞甚殷。

及金使已退,召諭群臣道:『先帝梓宮,果有還期,稍遲尚屬不妨。惟母后春秋已高,朕急欲迎歸,所以不憚屈己,期得速和。』

廷臣多以和議爲非,高宗不覺動怒。

趙鼎進奏道:『陛下與金人,所謂君父之仇,不共戴天,今欲屈己講和,無非爲梓宮及母后起見,惟群臣憤懣情詞,亦由愛君所致,不可爲罪。陛下如將此意明諭,自可少息眾議了。』

高宗乃從鼎言,剴切下諭,廷臣才無異詞。但鼎意是不願主和,參知政事劉大中,亦與鼎同意。秦檜欲排擠二人,特薦蕭振爲侍御史,令劾大中,高宗竟將大中免職。鼎語同僚道:『振意並不在大中,但借大中開手呢。』

振聞鼎言,亦語人道:『趙丞相可謂知幾,不待論劾,便自審去就,豈非一智士麼?』

未幾,殿中侍御史張戒,彈劾給事中勾濤。濤上疏自辯,內言張戒劾臣,由趙鼎主使,且詆鼎內結台諫,外連諸將,意不可測。鼎遂引疾求罷,高宗竟從所請,命爲忠武軍節度使,出知紹興。檜率僚屬餞行,鼎不與爲禮,一揖而去。

檜益憾鼎,極力反鼎所爲,決計主和。其實尚不止此,無非受撻懶囑託耳。每當入朝,群臣皆退,檜獨留對,嘗言:『臣僚首鼠兩端,不足與議,若陛下果欲講和,乞專與臣議,勿許群臣預聞。』

高宗便道:『朕獨委卿何如?』

檜復道:『臣恐不便,望陛下三思!』

越三日,檜復留身奏對,高宗仍主前說。檜答言如故。又三日,檜再留身奏對,高宗始終不變,乃始出文字,乞決和議。要結主心,一至於此。

中書舍人勾龍如淵獻策語檜道:『相公爲天下大計,偏中外不察,異議朋興,爲相公計,何不擇人爲台諫,令盡擊去異黨?那時眾論一致,和議自可就緒了。』

檜大喜,即保薦如淵爲中丞,遇有異議,立上彈章。又引孫近參知政事,近一一承檜意旨,差不多與孝子順孫一般。

會金主遣張通古、蕭哲爲江南招諭使,許歸河南、陝西地,與倫偕來。既至泗州,傳語州縣須出城拜謁,知平江府向子諲不肯出拜,且奏言不應議和,竟乞致仕。及通古至臨安,提出要求,須由高宗待以客禮,方宣布國書。檜疑國書中有冊封語,勸高宗屈己聽受。高宗道:『朕嗣太祖、太宗基業,豈可受金人封冊?』初意原有一隙之明。檜亦語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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