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43
却说慕容彦超,困守兖州,已是势穷力竭,并且素性贪吝,所括民财,半犒兵士,半充囊橐,因此士无斗志,相继出降。周主郭威,又亲至城下,督军猛攻,眼见得保守不住,彦超无法可施,竟至镇星祠中,禳灾祈福。这镇星祠乃是何神?原来彦超将反,有术士占验天文,谓镇星行至角亢,角亢为兖州分野,当邀神祐。彦超信为真言,特设一祠,令民家遍立黄幡,每日一祭。此时穷蹙无计,不得不仰求星君。蓦闻城被摧陷,急忙出祠督战,那周军似潮冲入,怎能招架得住?巷战良久,手下兵皆溃散。再奔至镇星祠旁,放起一把无名火,将祠毁去,然后驰入府署,挈妻投井,顷刻溺毙。子继勋率残众五百人,出奔被擒,立即磔死。彦超枭尸,所有家族,悉数诛夷。应该如此。兖州平定,周主留端明殿学士颜衎,权知兖州军府事,降泰宁军为防御州,并欲尽诛彦超将佐。翰林学士窦仪,心下不忍,特商诸宰臣冯道、范质,请他释免。
两宰臣面奏周主,说是胁从罔治,周主乃赦罪不问。
启跸赴曲阜县,谒孔子祠,行释奠礼。登殿将拜,左右劝阻道:“孔子乃是陪臣,不当受天子拜!”
周主道:“孔子为百世帝王师,难道可不敬礼么?”
遂虔诚拜讫,命将祭器留藏祠中。又至孔林拜孔子墓,访得孔子四十三世孙孔仁玉,命为曲阜令;颜渊后裔颜涉,命为主簿。即令视事。仍饬兖州修葺孔祠,永禁墓旁樵采,然后还都,饮至犒赏,当然有一番手续。
过了数日,德妃董氏,病殁宫中。天子悼亡,免不得辍乐举哀,饰终尽礼。董氏镇州人,本嫁同里刘进超。进超仕晋,充内廷职使。辽兵犯阙,进超殉难,董氏嫠居洛阳。汉高祖自太原入京师,郭威从军过洛,闻董氏德艺兼长,纳为妾媵。后来出镇邺中,只命董氏随行,所以家属被屠,董氏幸得脱祸。及威已称帝,中宫虚位,但册董氏为德妃,摄掌宫事。至此竟遭病殁,享年三十九岁。总觉命薄。叙出董氏,补前文所未逮。
郭威既悲妃殁,复触旧痛,好几日不愿视朝。接连是天平节度使高行周,病终任所,又辍朝数日,犹幸内外无事,朝政清闲。惟冀州边境,为辽兵所掠,由都监杜延熙,一鼓驱退,倒也损失有限,不足廑忧。既而武平军留后刘言,遣牙将张崇嗣入奏,报称收复湖南,愿如马氏故事,乞请册封。周主留馆来使,又有一番廷议,处置湖南事宜。
自唐将边镐入据长沙,潭民市不易肆,称镐为边菩萨,一体悦服。后来镐佞佛设斋,筑寺置观,所入赋税,除贡献金陵外,尽充佛事,浮费无节,凡地方一切政治,置诸不理,于是潭人失望。菩萨本来高搁,望他奚为?南汉内侍省丞潘崇彻,及将军谢贯,乘机攻郴州。镐出兵与争,大败奔还。郴州被陷。镐坐失军威。
唐指挥使孙朗、曹进,从镐平楚,部下所得廪给,反不及湖南降卒,军士已有怨言。唐复遣郎中杨继勋等,征取湖南租税,务从苛刻,行营粮料使王绍颜,希承继勋意旨,克减军粮,益激众怒。孙朗、曹进,投袂奋起,率部众入攻绍颜,绍颜走匿囷下,屏息无声。大众四觅无着,转趋府署,向镐要求,请斩绍颜以谢将士。镐含糊应允,待孙朗等退归营中,并不将绍颜取出,枭首示众。所以孙、曹两人,并谋杀镐,夜率部众焚府门,适值天雨,屡燃屡灭。镐本有戒心,至是闻府门被火,出兵格斗,且令传吹鼓角,作将旦状。孙朗等堕入镐谋,恐天晓军集,转难脱身,不如斩关出去,往投朗州,一声吆喝,麾退党徒,纷纷投关出城,夤夜向朗州奔去。
走了两三日,方抵朗州城外,求见刘言。言召他入署,问明原委,很是喜欢。王逵在旁问朗道:“我欲再取湖南,恐唐兵来援,多一阻碍,奈何?”
朗答道:“朗臣唐数年,备知底细,现在朝无贤臣,军无良将,忠佞无别,赏罚不当,得能保守淮南,已是幸事,还有何暇兼顾湖南?朗愿为公前驱,取湖南如拾芥呢!”朗为唐臣,嗾人往取湖南,亦非好人。
逵心亦喜,厚待孙朗及曹进,整兵治舰,预谋大举。
唐主璟方用冯延己、孙晟同平章事。两相意见未合,晟尝语左右道:“金杯玉碗,乃竟盛狗矢么?”
延己闻言,恨晟益深。唐主尝遣将军李建期出屯益阳,使图朗州,又命知全州事张峦,兼桂州招讨使,使图桂州。两军出驻多日,未闻报功,唐主召语冯延己、孙晟道:“楚人归我,意在息肩。我未能抚息疮痍,反欲劳民费财,恐失楚意。现欲将桂林、益阳两处戍军,悉数调回,特授刘言旌节,俾得息兵,卿等以为何如?”
孙晟道:“陛下诚念及此,不但安楚,并足安唐。”
延己勃然道:“臣意以为非是,前出偏将下湖南,远近震惊,一旦三分失二,适令他人藐视。请委任边将窥察形势,可进即进,可退乃退。”
唐主因遣统军使侯训,率兵五千,往与张峦合兵,共攻桂州。训与峦联军南下,将到桂州城下,被南汉兵内外夹击,杀得大败亏输。训竟战死,峦收残卒数百人,奔回全州。败报到了唐延,唐主决拟召回李建期,授刘言为节度使。偏冯延己又出来反对,谓宜召言入朝,察他举止,果肯效顺,再授旌节未迟。唐主乃遣使至朗州,召言入朝。言与王逵密商行止,逵答道:“武陵负江面湖,带甲百万,怎甘拱手让人!况边镐抚宇无方,士民不附,可一战成擒,怕他甚么?”
言尚在沈吟,逵又道:“行军贵速,一或迟延,反令镐得为备,不易进攻了。”
乃遣归唐使,佯约入朝。一面召集何敬真、张仿、蒲公益、朱全琇、宇文琼、彭万和、潘叔嗣、张文表等牙将,皆授指挥使,令周行逢为行军司马。部署队伍,即日发兵。行逢善谋,文表善战,叔嗣善冲锋,三人情好颇深,和衷共进。王逵为统军元帅,分道趋长沙,令孙朗、曹进为先锋,直抵沅江,擒住唐都监刘承遇,收降唐军校李师德,乘胜进逼益阳,用着大刀阔斧,砍入唐守将李建期寨内。建期慌忙抵敌,被孙朗、曹进二将,绕住厮杀。张文表、潘叔嗣,持槊助战,任你建期如何力大,也被他七手八脚,活捉了去。所有戍兵二千人,尽行授首,一个不留。嗣是朗兵水陆并进,势如破竹,破桥口,入湘阴,直薄潭州。这位大慈大悲的边菩萨,变做无人无势的边和尚,自知不能敌朗兵,慌忙遣使乞援。怎奈远水难救近火,唐兵不能速到,朗兵已是登城。边镐弃城夜走,吏民俱溃,人多马杂,把醴陵桥门踏断,溺死压死,共约一万余人。得之甚易,失亦甚易。
王逵入城视事,自称武平军节度副使,权知军府事,遣何敬真等追镐。镐已狂窜回去,追赶不及,但杀死溃卒五百名。逵又令蒲公益攻岳州,唐岳州刺史宋德权,及监军任镐,不战即溃。湖南各州县唐吏,闻风震栗,相继遁去。从前马氏岭北故土,一古脑儿归入刘言,只郴、连二州,为南汉有。王逵复欲攻取郴州,自督诸军及峒蛮,共约五万人,将郴州围住。南汉将潘崇彻,夤夜趋救,出其不意,掩击朗兵,朗兵大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