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43
劉崇便下令進兵。樞密直學士王得中叩馬諫阻道:『風勢逆吹,與我不利,李義素司天文,乃未知風勢順逆,昏昧若此,罪當斬首!』確是可殺。
劉崇怒叱道:『我意已決,老書生休得妄言!如再多嘴,我先斬汝!』
得中嚇退一旁,劉崇即麾動東軍,令張元徽先進。
元徽率千騎擊周右軍,正與樊愛能、何徽相遇,兩下交鋒,不過數合,樊愛能、何徽,忽然引退,右軍遂潰,步兵千餘人,解甲投戈,走降北漢,喧呼萬歲。劉崇望見南軍陣動,親督諸軍繼進。矢如飛蝗,石如雨點,周軍不免驚亂。
周主榮自引親兵,躬冒矢石,向前督戰。那時惱動了一位周將,大聲呼道:『主危如此,我等怎得不致死!』
又語張永德道:『賊氣已驕,力戰即可破敵,公麾下多弓弩手,請趁勢西出爲左翼,末將願自爲右翼,冒險夾擊,不患不勝。國家安危,正在此一舉了!』
永德稱善,遂與那將分統二千人,左右出戰。那將身先士卒,馳犯敵鋒,士卒亦接連跟著,搗入敵陣,無不以一當百。北漢兵不能抵禦,紛紛倒退。
看官道那將爲誰?原來就是將來的宋太祖趙匡胤。提筆醒目。
匡胤涿郡人,父名弘殷,曾任岳州防禦使。匡胤系出將門,入充宿衛,此時隨駕出征,見周主身入危境,不由的激動熱忱,勇往直前,把北漢兵殺得大敗。匡胤履歷,詳見【宋史演義】,故此編不過略敘。
內殿直馬仁瑀,也呼語徒眾道:『使乘輿受敵,何用我輩!』
遂躍馬直出,引弓迭射,連斃數十人,士氣益振。殿前右番行首馬全義,至周主前面請道:『賊已披靡,將爲我擒,願陛下按兵不動,徐觀臣等破賊!』
說著,即引數百騎進陷敵陣,可巧碰著張元徽,出來攔阻,全義即撥馬舞刀,與元徽大戰數十合,馬仁瑀暗助全義,覷正元徽馬首,一箭射去,說一聲著,正中馬眼。馬負痛亂躍,立將元徽掀落地上,全義趁勢一刀,把元徽揮作兩段。元徽爲北漢驍將,驟被殺死,北漢兵大爲奪氣。天空中的南風,越吹越猛,周軍順風衝殺,其勢益盛。劉崇料不可支,慌忙自舉赤幟,鳴金收軍。偏軍士已經潰散,一時無從收拾。遼將楊袞,望見周軍得勝,不敢進援,且恨劉崇妄自尊大,不知進退,樂得袖手旁觀,引還全軍。北漢大敗,周軍大勝。
惟樊愛能、何徽,領著殘眾,擅自南歸,沿途遇著糧車,反控弦露刃,硬行剽掠。運夫倉猝駭走,傷亡甚多。周主榮遣軍校追回,竟不奉詔,甚且殺死來使,縱轡奔馳。湊巧遇著河陽節度使劉詞,率兵來援,愛能忙搖手道:『遼兵大至,我軍退回,公何必前去尋死!』
劉詞道:『天子安否?』
徽答道:『我輩虧得速奔,還保生命,主上尚不肯退歸,大約已走入澤州了。』
詞勃然道:『主辱臣死,奈何不救?』
足愧樊、何。遂引兵北趨,馳至戰場。
正值敵眾敗退,尚有殘兵萬餘人,阻澗屯列。天日將暮,南風尚勁,詞帶著一支生力軍,越澗爭鋒,吶一聲喊,殺入敵陣。北漢兵已經怯餒,還有何心對仗?死的死,逃的逃。詞麾眾追去,還有澗南休息的周軍,遙見詞軍得勝,也鼓動餘勇,躍澗齊進,與詞軍併力追擊。可憐北漢兵沒處逃生,或死或降,劉詞等直追至高平,方才回軍。但見殭屍滿野,血流成渠,所棄輜重器械,不可勝計。周軍陸續搬入御營,時已昏黃。周主榮尚在野次,隨便營宿,各軍統夜巡邏,捕得樊、何麾下降敵諸兵,悉數處死。
越日復進軍高平。劉崇聞周主將至,急忙被褐戴笠,乘著胡馬,由雕窠嶺遁歸。入夜迷路,強迫村民爲導,村民誤引至晉州。行百餘里,才知錯誤,殺死村民,返轡北走。所至得食,方擬舉箸,傳聞周兵追來,忙將碗筷拋去,上馬急奔。格外誇能,格外膽小。崇已老憊,晝夜馳驟,幾不能支。幸乘馬爲遼主所贈,特別精良。由崇伏住鞍上,始得奔回晉陽。
周主榮因劉崇已遁,料知追趕不及,且令各軍休息高平。選得北漢降卒數千人,號爲效順指揮軍,命前武勝行軍司馬唐景思爲將,發往淮上,防禦南唐。還有二千餘降卒,每人賜絹二匹,並給還衣裝,放歸本部。各降卒羅拜而去。也是欲擒故縱之法。周主榮轉入潞州,由節度使李筠迎入,正欲賞賚功臣,忽報樊愛能、何徽二人,前來請罪。周主微笑道:『他尚敢來見朕麼?』
遂呼左右趨出,將他二人拘住,不必進見,聽候發落。正是:
到底英君能破敵,管教叛賊送殘生。
未知二人性命如何?容俟下回再敘。
周主郭威臨終之言,爲死後計,未始不善;但徒尚薄葬,猶非知本之論。爲人君者,誠能澤被生民,功昭當世,則後人誰不欽而敬之?試問五帝三王之墓,果有何人竊發耶?郭威自覺心虛,因有此囑。且命在魏府、河府間,各葬劍甲,澶州洛陽,葬冠服,既雲示儉,何必多設虛冢?毋乃與曹操之七十二疑墓,隱隱相合耶?
晉王嗣位,即有北漢之入寇,挾遼兵勢,直抵澤潞,內有馮道,外有樊愛能、何徽,向使君主怯敵,大局立潰。郭威但誅及二功臣,不知賣國求榮者,固大有人在,微嗣君之英武聰明,宗社尚能自保乎!然以柴代郭,血統已亡,辛苦一世,徒爲他人作馬牛,亦可慨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