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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发雄师惨屠骨肉 备丧具厚葬妃嫱 之三

南北史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4:48

看官听说!古来直臣正士,明知闇君不能受谏,只因一腔热血,熬受不住,总要出去多言;况宋主骏好色好货,好博好饮,好猜忌群下,好狎侮大臣,种种行止,皆失君道,试想庸中佼佼的沈怀文,怎能隐忍过去?每过旬日,总有一二本奏牍,数十句箴言,宋主始终逆耳,不愿听从。怀文又尝偕侍臣入宴,宋主必使列座沈醉,互相嘲谑。独怀文素不饮酒,又不喜戏言,宋主益恨他故意违旨,出为广陵太守。

大明六年正月,入都觐贺,事毕当还,因女病乞请展期,致挂弹章,奉旨免官。怀文请卖去京宅,返归武康原籍,哪知益触主怒,竟诬他还家谋变,下诏赐死。

朝中又少了一个直臣,于是正人短气,奸佞扬镳。两戴一巢,内邀恩宠,外受赃赇,家累千金,门外成市。还有青冀刺史颜师伯,入为侍中,生平所长,莫如谀媚,朝夕入直,事事得宋主心。好算一个人才。宋主常与他作摴蒲戏,一掷得雉,自谓必胜,师伯独一掷得卢,急得宋主失色,不意师伯善解上意,慌忙敛子道:『几乎得卢。』遂自愿认输。待至罢博,师伯竟输钱百万缗,宋主大喜。君臣相博,成何体统!况师伯所输之钱,试问从何处得来?

平时对大臣言谈,好涉戏谑,常呼光禄大夫王玄谟为老伧,仆射刘秀之为老悭,颜师伯为齴。齴系露齿的意义,师伯唇不包齿,故有此称。此外长短肥瘦,各替他取一绰号。又嬖宠一昆仑奴,状似昆仑国人,长大多力,令他执仗侍侧,稍不惬意,便令他殴击群臣。惟蔡兴宗入朝,容仪严肃,颇为宋主所惮,不敢狎媟,且命与给事中袁粲,同为吏部尚书。有仪可象,其效如此!粲亦持正,吏治少清。

惟宋主骄侈日甚,奢欲无度,土木被锦绣,赏赐倾库藏,财用不足,想出一个敛取的方法,每经刺史二千石,卸职还都,辄限使献奉,又召他入戏摴蒲,必将他宦囊余积,悉数输出,然后快意。仿佛无赖子所为。所得财物,又任情挥霍,因嫌宫殿狭小,特另造玉烛殿。坏高祖所居潜室,见床头用土作障,壁上挂葛灯笼,麻绳拂,宋主瞧着,用鼻作嗤笑声。侍中袁顗,有意讽谏,极称高祖俭德,宋主反变色道:『田舍翁得此器用,已算是过度了!』

试问汝是田舍翁何人·

顗知话不投机,方才退去。

义恭自诸王被祸,日夕忧惧,他本兼领扬州刺史,因恐权重遭忌,一再表辞。宋主乃令次子西阳王子尚为扬州刺史,年未十龄。嗣又立第八子子鸾为新安王,领南徐州刺史,年仅六龄。鸾母殷淑仪,宠擅专房,见前回。鸾亦独邀异数,怎奈红颜命薄,天不假年,大明六年四月,殷淑仪一病身亡,惹得这位宋主骏,悲悼不休,如丧考妣。追册淑仪为贵妃,予谥曰宣,埋玉龙山,立庙皇都。出葬时特给輼輬车,载奉灵柩,卫以虎贲班剑,导以鸾辂九旋,前后部羽葆鼓吹,几比帝后发丧,还要炟赫。送丧人数,不下数千,外如公卿百官,内如嫔御六宫,无不排班执引,素服举哀。宋主出南掖门,目送丧车,悲不自胜。何不去做孝子·因饬执事中谢庄,作哀策文。

庄夙擅文才,援笔立就,说得非常哀艳,可泣可歌。宋主还宫偃卧,由内侍呈入哀诔,才阅数行,禁不住潸潸泪下。及全篇阅毕,起坐长叹道:『不谓当今复有此才!』

说着,自己亦觉技痒,特拟汉武帝李夫人赋,追诔殷贵妃,语语悱恻,字字缠绵,但比那谢庄哀文,尚自觉弗如。当下将谢庄哀文颁发,勒石镌墓,都下传写,纸墨价为之一昂。小子因限于篇幅,无暇录述,但总结一诗道:

为昵私情益悼亡,秽闻欲盖且弥彰;

伤心南郡犹知否?父死刀头女盛丧!

宋主忆妃爱子,更进子鸾为司徒,加号抚军,命谢庄为抚军长史,令佐爱儿。好容易过了两年,宋主骏也要归天了。

欲知宋主何疾致死,且看下回声明。


〖后评〗

郑伯克段于鄢,春秋不书弟贱段而甚郑伯也,甚郑伯之处心积虑成于杀也。宋竟陵王诞,罪不段若,而宋主骏之惎刻,则过于郑庄,诞之反,实宋主骏激成之,雀鼠哀生,情殊可悯。及沈庆之攻克广陵,复下诏屠城,虽经庆之谏阻,尚杀三千余口,筑为京观,视骨肉如鲸鲵,不仁孰甚!

且杀颜竣,戮周朗,赐沈怀文死,饰非拒谏,草菅人命,而独嬖一从妹,宠一爱子,何薄于彼而厚于此耶?至若好博好财,有愧君道,盖独其失德之小事。古谓其父行劫,其子必且杀人,无怪子业之淫恶加甚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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