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48
他如兗州刺史畢眾敬,豫章太守殷孚,汝南太守常珍奇,從前常向應子勛,至是俱上表輸誠,願贖前愆。宋主因叛亂已平,更欲示威淮北,特授張永為鎮軍將軍,沈攸之為中領軍,使統甲士十五萬,往迎徐州刺史薛安都。
蔡興宗諫道:『安都已經歸順,但須一使傳書,便足徵召,何必多發大兵,反令疑忌呢!若謂叛臣罪重,不可不誅,亦應在未赦以前,早為處置。今已加恩寬宥,復迫令外叛,招引北寇,恐欲益反損,朝廷又不遑旰食了!』
歷觀興宗所陳,多有特見。
宋主不以為然,轉詢蕭道成,道成亦答稱不宜遣兵,宋主道:『諸軍猛銳,何往不利,卿等亦未免過慮了!』
驕必敗。
遂徑遣張、沈二將北行。
安都聞大兵將至,果然疑懼,亟遣子入質魏廷,向他求救。汝南太守常珍奇,亦恐連坐遭誅,也舉懸瓠城降魏。魏主弘系拓跋浚長子,浚在位十四年病殂,由弘承父遺統,與宋主彧同年即位,尊浚為文成皇帝。弘年僅十二,丞相太原王乙渾,總決國事。補前文所未詳。
越年,乙渾有謀反情事,太后馮氏密定大計,收渾伏誅。馮氏為弘嫡母,頗有智略,因臨朝聽政。可巧薛安都、常珍奇二人,奉書乞援,遂與中書令高允等,商決出兵,立派鎮南大將軍尉元,鎮東將軍孔伯恭等,率騎兵萬人,東救彭城。鎮西大將軍西河公拓跋石,都督荊豫南雍州諸軍事張窮奇,率步兵萬人,西救懸瓠,授薛安都為鎮南將軍,領徐州刺史,封河東公,常珍奇為平南將軍,領豫州刺史,封河內公。
兗州刺史畢眾敬,與安都異趨,表達建康,請討安都。書尚在途,忽聞子元賓坐罪被殺,不禁大怒,拔刀斫柱道:『我已白首,只生一子,今在都中受誅,我亦不願生存了!』
為子叛君,也不合理。未幾魏軍至瑕邱,眾敬即遣人乞降,魏將尉元,撥部眾隨入兗州,便將城池據去,不令眾敬主持。眾敬始覺悔恨,好幾日不進飲食,但已是無及了。
魏西河公石至上蔡,與尉元同一謀畫,俟常珍奇出迎,即麾眾入城,勒交管鑰,據有倉庫。珍奇也有悔心,復欲圖變,奈石已防備嚴密,無從下手,沒奈何屈意事石,蹉跎過去。引狼入室,應有此遇。
薛安都尚未知兩處消息,但聞張永、沈攸之等已到下磕,忙遣使催促魏軍。尉元長驅至彭城,見薛安都開門迎謁,便派部將李璨,偕安都入城,收檢庫鑰,更令孔伯恭用精兵二千,守衛城池內外,方才馳入。既至府署,堂皇高坐,令安都下階參見,好似上司對下屬一般。安都不禁憤恚。退語部眾,再欲叛魏歸宋,偏又為尉元所聞,召入署中,語帶譏諷。
安都且愧且驚,不得已攜出私資,重賂尉元,復委罪女夫裴祖隆,將他殺死。女夫何罪,乃斵其首,女又何辜,乃令其寡?徇利貪生,一至於此,比畢、常二人猶且勿如。元乃使李璨守城,安都為助,自率兵出襲張永糧道。
永正派羽林監王穆之,領兵五千,在武原守住輜重,不意魏兵殺到,措手不及,只好將輜重棄去,奔就永營。永等方進薄彭城,驀見穆之逃來,說是輜重被奪,不覺大駭,又兼冬春交季,雨雪紛紛,自知站立不住,索性棄營遁還。適泗水冰合,船不能行,復把兵船棄去,渡冰南走。士卒已多半凍斃,及渡過南岸,行抵呂梁相近,突遇魏兵殺出,首領正是尉元。
原來元襲穆之輜重,已繞出永營後面,預料永軍絕糧,必將奔還,因即逾淮待着,截擊永軍。永已無心戀戰,既遇魏軍,不得不勉強廝殺,哪知後面又有鼓聲,乃是薛安都領兵追到,也來乘勢邀功。何顏之厚。永前後受敵,如何了得,急令沈攸之抵擋後軍,自督兵衝突前軍。好容易殺開血路,已是足指被傷,忍痛走脫。沈攸之也僅以身免。部眾死亡逾萬,橫屍六十裏,所有軍資器械,拋散殆盡。
宋主接得敗報,召語蔡興宗道:『朕不聽卿言,竟致徐、兗失守,今自覺無顏對卿呢。』
興宗道:『徐、兗已失,青、冀亦危,速請撫慰為是!』
宋主乃遣沈文秀弟文炳,持詔宣撫,又遣輔國將軍劉懷珍,與文炳同行。途次果聞青、冀有變,由懷珍兼程急進,連定各城,青州刺史沈文秀,冀州刺史崔道固,始不敢生貳,仍絕魏歸宋。懷珍乃還。
魏既得徐、兗二州,復擬攻青、冀二州,再遣平東將軍長孫陵赴青州,征南大將軍慕容白曜為後應,驅兵大進,勢如破竹,據無鹽,破肥城,奪去糜溝。垣苗二戍,又進陷升城。守將非死即降。宋主復命沈攸之等規復彭城,俾得通道東北,往援青、冀。攸之謂淮泗方涸,不便行軍,宋主怒起,立要他立功贖罪。攸之不得已北行,蕭道成亦奉命鎮淮陰,接應攸之軍需。攸之至濉清口,被魏將孔伯恭截住,戰了半日,攸之敗退。孔伯恭乘勝追擊,殺斃宋龍驤將軍崔彥之,攸之身亦受創,走還淮陰。下邳、宿豫、淮陽諸守將,皆棄城遁還。
青、冀二州,日夕待援,始終不至,崔道固孤守歷城,即冀州治所。被圍年余,力竭降魏。沈文秀困守東陽,即青州治所。被圍三年,士卒晝夜拒戰,甲冑生蟣虱,魏將長孫陵,督眾陷入,執住文秀,縛送慕容白曜。白曜喝令下拜,文秀亦厲聲道:『汝為北臣,我為南臣,彼此名位從同,何必拜汝!』
白曜倒也起敬,待以酒食,始轉送平城。魏主令為中都下大夫,於是青、冀二州,也為魏有。小子有詩嘆道:
無端挑釁啟兵爭,外侮都因內變生;
試看四州淪陷日,才知師出本無名。
豫州境內,又有魏兵出入,虧得有人守住,擊斬魏將,才得保全。欲知此人為誰,且至下回再敘。
子勛之死,咎由自取,袁顗、鄧琬、劉胡等,死有餘辜,更不足責。子頊、子房、子綏,同類受誅,尚不得為冤死。子元被留尋陽,死非其罪,顧猶得曰受撫軍將軍之偽命,固不便輕赦也。子仁以下共九人,年皆沖幼,又未嘗趨附子勛,何罪何辜,乃盡賜死?
休仁原是不仁,而宋主彧之妄加鋤戮,舉孝武遺胄而悉屠之,安得謂非殘忍乎?子勛既敗,餘黨盡降,薛安都亦奉表歸命,無端發兵十五萬,往迎安都,可已不已,激成外變,卒至徐、袞、青、冀四州,相繼淪沒。
江左小朝,不及北魏之半,又復失去四州,是地且益小矣。嗚呼劉勔弄巧反拙,原厥禍始,實誤於『驕』之一字。裴子野謂齊桓矜於葵邱,而九國叛,曹公不禮張松,而三國分,合以宋主彧之失四州,幾成鼎足,乃知持盈保泰之固自有道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