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48
卻說豫州刺史劉勔甫經蒞任,聞魏司馬趙懷仁,入寇武津,亟遣龍驤將軍申元德,出兵攔截。元德擊退魏兵,且斬魏於都公閼於拔,獲運車千三百乘,魏移師寇義陽,又由勔使參軍孫台灌把他驅逐,豫州才幸無事。勔復致書常珍奇,叫他反正,珍奇亦生悔念,乃單騎奔壽陽,魏始不敢南侵。宋亦無力恢復,但矯立徐、兗、青、冀四州官吏。徐治鍾離,兗治淮陰,青、冀治郁洲,虛置郡縣,招輯流亡,不過擺著個空場面。那徐、兗、青、冀的人民,都已淪爲左衽,無力南遷了。
宋主彧遭此一挫,未嘗刷新圖治,反且縱暴肆淫。即位初年,立妃王氏爲皇后,王氏系僕射王景文胞妹,秉性柔淑,賦質幽嫻,與宋主卻相敬愛。後來宋主縱慾,選擇嬪御數百人,充入後房,漸把王后疏淡下去。王后倒也不生怨忿,隨遇自安。惟王后只生二女,未得毓麟,就是後宮許多嬪御,亦不聞產一男兒。寡慾始可生男,否則原難望子。
宋主好色過度,漸至不能御女,只好向人借種,乃把宮人陳妙登,賜給嬖臣李道兒。妙登本屠家女,原沒有甚麼廉恥,既至李家,與道兒連日取樂,不消一月,已結蚌胎。如此得孕,有何佳兒?事爲宋主所聞,又復迎還。曾不思覆水難收麼?十月滿足,得產一子,取名慧震,宋主說是自己所生。又恐他修短難料,更密查諸王姬妾,遇有孕婦,便迎納宮中,倘得生男,殺母留子,別使寵姬爲母,撫如己兒。至慧震年已三齡,牙牙學語,動人憐愛,宋主即冊立爲太子,改名爲昱,冊儲節宴,很是熱鬧。
到了夜間,復在宮中大集后妃,及一切公主命婦,列坐歡宴。飲到半酣,卻下了一道新奇命令,無論內外婦女,均令裸著玉體,恣爲歡謔。王皇后獨用扇障面,不笑不言,宋主顧叱道:『外舍素來寒乞,今得如此樂事,偏用扇蔽目,究作何意?』
後答道:『欲尋樂事,方法甚多,難道有姑姊妹併集一堂,反裸體取樂麼?外舍雖寒,卻不願如此作樂!』
宋主不待說畢,益怒罵道:『賤骨頭不配抬舉,可與我離開此地!』
王后當即起座,掩面還宮,宋主爲之不歡,才命罷宴。
次日爲王景文所聞,語從舅謝緯道:『後在家時,很是懦弱,不意此番卻這般剛正,真正難得!』
緯亦爲嘆賞不置。
看官聽說!從來淫昏的主子,沒有不好色信讒,女子小人,原是連類並進,似影隨形,宋主彧既選入若干婦女,免不得有若干宵小。游擊將軍阮佃夫、中書舍人王道隆、散騎侍郎楊運長,並得參預政事,權亞宋主。就中如佃夫最橫,納貨賂,作威福,宅舍園池,冠絕都中。平居食前方丈,侍妾數百,金玉錦繡,視同糞土,僕從附隸,俱得不次升官,車夫仕至中郎將,馬士仕至員外郎。朝士無論貴賤,莫不伺候門庭。從前二戴一巢,號稱權幸,也未及佃夫威勢。且巢、戴是士人出身,尚知稍顧名譽,佃夫是從小吏入值,由主衣得充內監,不過因廢立預謀,驟得封至建城縣侯。尋陽亂作,從軍數月,又得兼官游擊將軍,聲靈赫濯,任性妄行。王道隆、楊運長等,與爲倡和,往往援引黨徒,排斥異類。最畏忌的是皇室宗親,宗親除去,他好侮弄人主,永竊國權,所以隨時進讒,憑空構釁。好一段大文章,含有至理。
宋主彧本來好猜,更有佃夫等從旁鼓煽,越覺得至親骨肉,純是禍階。可巧皇八兄廬江王禕,與河東人柳欣慰,詩酒勸酬,訂爲知交。欣慰密結征北諮議參軍杜幼文,意圖立禕,偏幼文奏發密謀,遂將欣慰捕戮,降禕爲車騎將軍,徙鎮宣城,特遣楊運長領兵管束。運長更囑通朝士,訐禕怨望,禕坐奪官爵,且爲朝使所迫,勒令自裁。
揚州刺史建安王休仁,與宋主彧素相友愛,前曾保全彧命。彧即位後,更由休仁親冒矢石,迭建大功,位冠百僚,職兼內外,漸漸的功高遭忌,望重被讒。休仁已不自安,至禕被誅死,即上表辭揚州兼職。
宋主乃調桂陽王休范爲揚州刺史,並改封山陽王休祐爲晉平王,自荊州召還建康,另派巴陵王休若爲荊州刺史。休祐剛狠,屢次忤旨,宋主積不相容,故召回都下,設法翦除。
泰始七年春二月,車駕至岩山射雉,特令休祐隨行,射了半日,有一雉不肯入場,呼休祐馳逐,必得雉始歸。
休祐既去,宋主密囑屯騎校尉壽寂之等,追隨休祐,自己啟蹕還宮。天色將暮,日影西沉,休祐尚未得雉,控轡馳射,不意後面突來數騎,衝動馬尾,馬遇驚躍起,竟將休祐掀下。休祐料有急變,奮身騰立,顧見壽寂之等,正要詰問,那寂之等已四面凌逼,拳足交加。休祐頗有勇力,也揮拳抵敵,橫厲無前,忽背後被人暗算,引手撩陰,一聲爆響,暈倒地上,復被大眾毆擊,自然斷命。
寂之馳白宋主,報稱驃騎墜馬休祐原任驃騎大將軍,所以有此傳呼。宋主佯爲驚愕,即遣御醫絡繹往視,醫官檢驗傷痕,明知毆斃,但返報氣絕無救罷了。殮葬時尚追贈司空,旋且廢爲庶人,流徙家屬。究竟要露出真相。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都中忽起謠言,謂巴陵王休若,有大貴相,宋主復召休若爲南徐州刺史。休若將佐,都勸休若不宜還朝,中兵參軍王敬先進言道:『荊州帶甲十餘萬,地方數千里,上可匡天子,除奸臣,下可保境土,全一身,奈何自投羅網,坐致賜劍呢!』
休若陽爲應諾,至敬先趨出,即令人把他拿下,奏請加懲,奉詔將敬先誅死。及啟行入都,會宋主遇疾,醫治乏效,自恐病不能興,特召楊運長等籌商後事。運長獨指斥建安王休仁,以爲此人不除,必貽後患。宋主尚覺躊躇。嗣聞宮廷內外,多屬意休仁,擬俟宋主晏駕,即行推戴,仍恐出運長等讒言。於是決計先發,召體仁直宿尚書省。休仁至尚書省中,閒坐多時,已將夜半,乃和衣就寢。驀然有詔使到來,宣敕賜死,且進毒酒。
休仁叱道:『主上得有天下,究系何人的功勞?今天下粗安,乃欲我死,從前孝武誅夷兄弟,終至子孫滅絕,前車不鑒,後轍相循,宋祚豈尚能長久麼?』
原是冤枉,但松滋兄弟,並無致死之罪,汝何故奏請誅夷·
詔使逼令飲酒,休仁道:『我死後,看他能活到何時?』
說著,遂取杯飲盡,未幾毒發身死。
宋主慮有他變,力疾乘輿,夜出端門,及接得休仁死報,才復入宮。
黎明又下一詔,詐言休仁謀反,懼罪引決。應降爲始安縣王。惟休仁子伯融,許令襲爵,伯融爲休仁妃殷氏所出。殷氏嫠居抱病,延醫生祖翻診治。祖翻面白貌秀,殷氏亦甫在中年,兩下相窺,你貪我愛,竟相擁至床,實行那針灸術。後來奸案發覺,遣還母家,亦迫令自盡。裸體縱慾,已成常事,何必勒令自盡!
宋主且語左右道:『我與建安年齡相近,少便款狎,景和、泰始年間,原是仗他扶持,今爲後計,不得不除,但事過追思,究存余痛呢!』
說至此,潸然淚下,悲不自勝,左右相率勸解,還說是情法兩全,可以無恨。彼此相欺,亡無日矣。
先是吏部尚書褚淵出爲吳郡太守,宋主謀殺休仁,促令入見,流涕與語道:『我年甫逾壯,病日加增,恐將來必致不起,今召卿進來,特欲卿試著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