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48
太后又屢出遊幸,裝束甚麗,侍中元順面諫道:『古禮有言,婦人無夫,自稱未亡人,首去珠玉,衣不文飾。陛下母儀天下,年垂不惑,修飾過甚,如何能儀型後世呢?』
太后慚不能答。及還宮後,召順詰責道:『千里相征,豈欲眾中見辱?』
順又抗聲道:『陛下不畏天下恥笑,乃獨恨臣一言,臣亦未解!』
卻是個硬頭子。
太后駁他不倒,一笑而罷,但心中也未免怨順。城陽王元徽與中書舍人徐紇,窺承意旨,屢加讒毀,太后始尚含容,後竟徙順為太常卿。順拜命時,見徐紇侍側,戟指詬詈道:『此人便是魏國的宰嚭,魏國不亡,此人不死,想也是氣數使然呢!』
紇面有愧容,脅肩而去。順復叱語道:『爾系刀筆小才,只應充當書吏,奈何污辱門下,壞我彝倫!』
實不止污辱門下,順尚言之未盡。紇踉蹌避去,太后佯作不聞,順亦自出。
忽聞豫章王綜自徐州來歸,胡太后喜他投誠,囑令魏主優禮相待。魏主乃召綜入殿,溫言接見,特授職侍中,封丹陽王。綜系梁主衍次子,母為吳淑媛,本系齊東昏侯寵妃,衍入建康,據為己有。七月生綜,宮中多說是東昏遺胎。吳淑媛事見前文。既而吳氏年暮色衰,漸次失寵。綜已濅長,年約十餘。嘗夢見一肥壯少年,撫摩綜首,綜私自驚訝,密語生母吳淑媛。
淑媛問及夢中少年,如何形狀,由綜約略陳述,正與東昏侯相似,便不禁泣下道:『我本齊宮嬪御,為今上所迫,七月生汝,汝怎得比諸皇子?但汝為太子次弟,幸保富貴,切勿泄言。』
綜聽了此語,抱母而泣。嗣復將信將疑,暗思人間俗語,用生人血滴死人骨,滲入乃為父子,此次正可仿行,試驗真偽。遂密引心腹數人,微行至東昏侯墓前,私下發掘,剖棺出骨。瀝血試驗,果然滲入。返至家中,有次子才生月余,竟將他一把撳死。槀葬數日,日夜遣人發取兒骨,再行滴血,滲入如初。遂自信為東昏遺子。每日在靜室中,私祭齊氏祖宗,一面求經略邊境。
梁主始尚未許,會魏元法僧降梁,元略、陳慶之接應法僧,為魏所敗,見前回。乃命綜出督諸軍,鎮守彭城,並攝徐州府事。召法僧入都授職,法僧應召詣建康,魏調臨淮王彧為東道行台,率兵逼彭城,梁主又恐綜未慣戰,促令引還,出爾反爾,究屬何因?綜竟輸款魏營,夜投彧軍。城中失了主帥,隔宿大潰,魏人陷入彭城,擄去長史江革,及司馬祖暅,令隨綜入洛陽。綜得受魏封,遂為東昏侯舉哀,服斬衰三年,改名為贊一作纘。
梁主聞報,大為駭愕,有司奏削綜爵土,撤除屬籍。有詔准議,並廢吳淑媛為庶人,尋且賜死。已而魏遣還江革祖暅,交換元略,梁主乃禮遣略歸。略還魏闕,魏已給復乃父中山王熙官爵,並拜略為侍中,賜爵東平王,遷尚書令,格外寵任。但徐鄭用事,略亦不能有為,只好隨俗浮沉罷了。
梁主衍既遣歸元略,召問江革祖暅,問明綜奔魏情形,江革祖暅,據實奏陳。梁主以綜顧本支,頗有孝思,且追憶吳淑媛舊情,又復生悔。蕭衍晚年誤事,便由胸無主宰。乃賜復綜爵,仍令入籍,並復吳淑媛品秩,予諡曰敬。封綜子直為永新侯,令主吳淑媛喪葬事宜。
還有一件曖昧的事情,說將起來,尤覺可丑可笑。梁主衍有數女,臨安、安吉、長城三公主,並有文才,獨永興公主,頑而且淫,竟與叔父臨川王宏通姦。宏與謀篡逆,約事成後立為皇后。回應四十四回。
梁主嘗為三日齋,與諸公主併入齋室。永興公主使二僮行刺,喬扮女裝,隨入室中。僮閣閾失履,為真閣將軍所疑,密白丁貴嬪。貴嬪欲轉告梁主,因恐梁主未信,特使真閣加防。真閣令輿衛八人,整裝立幕下。及齋座將散,永興公主果上前面陳,請敘機密。
梁主屏去左右,令主密談,那二僮竟趨至梁主背後,擬從懷中取刃。輿衛八人,立即突出,擒住二僮。梁主驚墜地上,幸由衛士扶起,坐訊二僮逆跡,二僮初尚抵賴,一經搜檢,取出利刃二柄,且系假充女婢,水落石出,無從諱言,只得供明逆情,說是為宏所使。梁主不欲詳詰,但命將二僮斬訖,用漆車載着公主,攆逐出外。
公主也覺無顏,便即暴卒。臨川王宏憂懼成疾,梁主猶七次臨視,未幾告終,尚追贈侍中大將軍揚州牧,並假黃鉞,給羽葆鼓吹一部,增班劍六十人,賜諡曰靖。傲弟逆女,如此不法,尚欲多方掩飾,不忍行誅,甚且特別優待,這真叫做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了。
那北魏的禍亂也是日盛一日,不可收拾。莫折天生雖然敗去,敕勒酋長胡琛,卻自稱高平王,遣部將万俟丑奴,寇魏涇州。蕭寶夤、崔延伯移師往援,與丑奴會戰安定。丑奴狡猾得很,屢次詐敗,引誘延伯。延伯恃勝輕進,至為丑奴所乘,殺傷至二萬人。寶夤入城自保,延伯再戰再敗,中矢而亡。賊勢益盛,魏廷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