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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回 擢桓溫移督荊梁 降李勢蕩平巴蜀

兩晉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2

卻說康帝寢疾,日甚一日,內外諸臣,免不得有些惶急。最緊要的第一著,是儲嗣未定,將來康帝不起,應由何人承統?大眾遂開緊急會議,一面且遙問二庾。庾冰庾翼,仍欲推立長君,擬立會稽王昱爲嗣。見四十七回。惟何充在內建議,願立康帝長子聃爲太子,領司徒蔡謨等亦皆贊成。此時兩庾在外,鞭長莫及,內事統由何充作主,一經議定,便即冊定東宮。兩庾亦無可奈何,只有暗恨何充罷了。悔不該出外圖功。

未幾,康帝告崩,年僅二十有二,在位只閱兩年,何充等奉太子聃即位,是爲穆帝。聃甫及二齡,鎮日裡需人保抱,怎能親攬萬幾?當下由何充蔡謨,想出一策,尊康帝后褚氏爲皇太后,即請太后臨朝攝政,當下推蔡謨領銜,上奏太后道:

嗣皇誕哲岐嶷,繼承天統,率土宅心,兆庶蒙賴,陛下體茲坤道,訓隆文母,昔塗山光夏,簡狄熙殷,實由宣哲以隆休祚。伏惟陛下德侔二媯,淑美關雎,臨朝攝政,以寧天下。今社稷危急,兆庶懸命,臣等章惶,一日萬幾,事運之期,天祿所鍾,非復沖虛高讓之日。漢和熹順烈,並亦臨朝,近明穆指明帝后庾氏。故事,以爲先制。臣等不勝悲怖,謹伏地上請,乞陛下上順祖宗,下念臣吏,推公弘道,以協天人,則萬邦協慶,群黎更生,天下幸甚!臣等幸甚!

褚太后覽奏後,亦下了一道詔旨,無非說是『嗣主幼沖,宜賴群公同心夾輔,今既眾謀僉同,懇切上詞,當勉從所請,暫遵先後故事』云云。於是遂臨朝稱制。何充希太后旨,獨表薦後父褚裒,宜總朝政。太后乃命裒爲侍中,兼衛將軍,錄尚書事。偏裒以近戚避嫌,固辭內職,堅請外調,乃改授裒都督徐兗青三州,並揚州二郡軍事,兼徐兗二州刺史,仍官衛將軍,出鎮京口,另征江州刺史庾冰入朝。冰適有疾,不便就征,已而病篤,臨終時,語長史江虨道:『我將死了,報國初心,不能終展,豈非天命?我死以後,殮用常服,毋得妄用官物呢!』

言訖而逝。

冰清廉自矢,臨財不苟,歿後無絹爲衾,又室無妾媵,家無私積,時人傳爲美談。一節之長,亦必備錄。訃聞朝廷,追贈侍中司空,予諡忠成。庾翼得報,留子方之戍襄陽,自還夏口,兼轄冰所遺部兵。有詔令翼仍督江州,並領豫州刺史。翼表辭豫州,又請移鎮樂鄉,廷議不許。翼乃繕修軍器,大修積穀,勉圖後舉。但尚遣益州刺史周撫、西陽太守曹據,侵入蜀境,與蜀將李桓接戰,得破蜀兵,奪得輜重牲畜,隨即還師。

越年元旦,晉廷改元永和,皇太后御太極殿,懸設白紗帷,抱帝臨軒,頒詔大赦。進武陵王晞爲鎮軍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鎮軍將軍顧眾,爲尚書右僕射,且復召褚裒入輔。吏部尚書劉遐,及長史王胡之,向裒進言道:『會稽王令德雅望,可作周公,理宜授以大政,公何弗推德讓美,避重就輕呢?』

裒乃辭不就征,即表稱會稽王昱,可當大任。有詔令昱爲撫軍大將軍,錄尚書六條事。吏部殿中五兵田曹度支五民號爲六條。昱清虛寡慾,好爲玄辭,嘗引劉惔王濛韓伯爲談客,郗超爲撫軍掾,謝萬爲從事中郎,清談遺俗,至此復盛,這也是司馬家的氣運了。

會由江州都督庾翼上表,報稱患病甚劇,特薦次子爰之爲荊州刺史,委以後任。朝旨尚未答覆,接連是訃狀上聞,乃追贈翼爲車騎將軍,予諡曰肅。當時廷臣會議,謂:『諸庾世在西藩,人心向附,不如從翼所請,即令爰之繼任。』

獨何充駁斥道:『荊楚爲我國西門,戶口百萬,北控強胡,西鄰勁蜀,難道可用一白面少年,當此重任麼?我看現在牧守,只有徐州刺史桓溫,才略過人,足守西藩,外此恐皆未及呢。』

會稽王昱,亦以爲然。獨丹陽尹劉昱,私白昱道:『溫原有大才,可惜心術未純,此人得志,適爲國憂。荊州地控上游,夙號形勝,怎可令他往鎮,釀成後患?爲大王計,不如自請出守。惔雖不敏,粗具智識,若以軍司馬見委,效勞麾下,諒亦不至僨事呢。』

言人所未言,不爲無智。昱未信惔言,竟遣使傳詔,命溫代翼,都督荊梁諸州軍事。

惔字真長,世居沛國,祖宏,曾爲光祿勛,表字終嘏。宏兄粹,字純嘏,官至侍中。宏弟潢,字仲嘏,官至吏部尚書。兄弟並有時名,都人嘗謂洛中雅雅,唯有三嘏。惔父耽亦嘗爲晉陵太守,中年去世,家無遺財。惔與母任氏,寓居京口,織履爲業,人莫能識。獨王導留意延攬,推爲清才。後來入登仕籍,音望鵲起,得尚明帝女廬陵公主。會稽王昱,待如上賓,每一列座,語輒驚人,無敢與辯。就是桓溫,亦服他偉論。溫嘗問惔道:『近日會稽王談玄,有進境否?』

惔答道:『大有進境,不過未列上乘,只好排在第三流哩。』

溫驚問道:『第一流當屬何人?』

惔答道:『當在我輩。』

溫一笑而散。小子前時敘及桓溫,但云爲宣城內史桓彝子,就中尚有許多故事,尚未詳載,應該撮要申明。溫生未及期,爲故將軍溫嶠所見,便謂溫有奇骨,又試溫使啼,聲甚洪壯,嶠極嘆爲英物。彝因嬰兒爲嶠所賞,遂取名爲溫,表字元子。嶠笑語道:『移姓爲名,此後我將易姓呢。』

及彝爲蘇峻部將韓晃所害,涇令江播,亦曾助晃。桓彝殉難,見前文。溫年方十五,枕戈泣血,誓復父仇。播已反正,隨時戒備,無隙可乘。越三年,播病死發喪,溫佯爲弔客,挾刃踵門,突入喪次,斫死播子彪等三人,隨即自首。朝廷嘉溫孝義,不復論罪,溫以此得名。及溫年逾冠,姿貌甚偉,面有七星。

劉惔嘗語人道:『溫眼如紫石棱,須作蝟毛磔,是孫仲謀司馬宣王的流亞呢。』

語有分寸,與對會稽王昱語相符。

既而溫得尚公主,見前。累任至荊梁都督,他本是個豪爽不羈、睥睨一切的人物。既得蟠踞上游,手握重兵,當然想做些事業,顯些威風。到了永和二年,何充又復病歿,晉廷予諡文穆,特進前國子祭酒顧和爲尚書令,前司徒長史殷浩爲揚州刺史。這兩人爲褚裒所薦。和以孝著名,正直有餘,幹濟不足。

浩父名羨,嘗爲豫章太守,就是不肯寄書、擲諸流水的殷洪喬,羨字洪喬。浩素尚風流,談吐不俗,前爲庾亮參軍,得亮信任。亮歿後,屏居墓側,屢征不起。時人目爲管葛,王濛謝尚,且相偕勸駕,不得邀允,歸途互語道:『深源不起,如蒼生何?』

深源即浩小字。浩越不肯出,越負令名。獨庾翼謂:『喪亂時代,此輩只應束諸高閣,俟天下太平,再議任使。』

嗣翼爲江荊都督,擬辟潔爲司馬,致書與浩,有『毋爲王夷甫,即王衍,見前。當出圖濟世』等語,浩當然不就。桓溫亦嘗輕浩,謂少時嘗與浩遊戲,共騎竹馬,我將竹馬棄去,浩輒取歸,可見浩出我下。至是命浩爲揚州刺史,浩尚固辭。

會稽王昱,貽書勸勉,至有『足下去就,關係興廢』二語,於是浩乃授命就職。何必擺這般架子?桓溫隱加鄙薄,每嘆朝廷用人失宜,惟因情急建功,尚無暇顧及內事,但與僚佐等議伐胡蜀,準備出師。江夏相袁喬白溫道:『胡蜀二寇,俱爲我患,但蜀雖險固,比胡爲弱,再加李勢無道,臣民不附,若用精卒萬人,輕齎疾進,直趨蜀境,待彼警覺,我已得入據險要,就使李氏君臣,出來抵禦,也可一戰成擒了。』

溫大喜道:『誠如卿言。』

將佐等尚多異議,謂:『我軍入蜀,趙必乘虛襲我,不可不防。』

袁喬又申駁道:『羯趙久據河朔,內訌不已,勢亦濅衰。且聞我萬里出征,總道我有內備,未敢輕舉,就使逾河南來,沿江諸軍,亦足自守,可無他憂。惟蜀土富實,號稱天府,從前諸葛武侯恃蜀爲固,抗衡中夏,今即不能爲害,究竟他據住上游,易爲寇盜,我若乘機襲取,得蜀財,撫蜀眾,豈非國家的大利麼?』

溫奮起道:『我志決了,卿可爲我先驅,我爲卿後應,滅蜀就在此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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