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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失姑臧凉主作降虏 守襄阳朱母筑斜城 之二

两晋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4:52

代王什翼犍,忙使白部独孤部南御秦兵。两部出战数次,统遭败衄,乃改遣南部大人刘库仁抵敌秦军。库仁与卫辰同族,不过库仁为什翼犍甥,所以特遣,婿不可恃,甥可恃耶?且调发十万骑兵,归库仁统带。库仁行至石子岭,正与秦军相值,战了一场,又复败绩,四面逃散。什翼犍又适患病,不能出拒,只得北奔阴山。已而秦兵渐退,乃还次云中。犍弟孤,尝分据部落,比犍先殁。孤子斤,失职怨望,时思构乱。犍子实,本居嫡长,由犍立为世子。实死后,尚未立嗣。犍继妃慕容氏,生有数子,俱尚稚弱,独有贱妾子寔君,年龄最长,秉性悍戾。斤正好乘间煽祸,密语寔君道:“王将立慕容妃子,恐汝不服,先拟杀汝,汝肯束手就毙么?”

寔君听了,无名火高起三丈,便浼斤为助,私集兵甲,突攻犍帐,杀死诸弟。犍闻寔君为乱,正思出帐弹压,偏乱众已经杀入,不管尊卑上下,竟持刀乱劈,把犍杀死。慕容妃已早亡故,尚有实妻贺氏,挈子珪走依贺讷。讷就是野干嗣子,与珪有甥舅谊,当然容纳。此外如后庭男妇,都仓皇奔散,有几个反往投秦军,向敌乞援。

秦兵虽然渐退,尚在君子津驻扎,既闻代乱,乐得乘机急进,直趋云中,家必自毁,然后人毁之,国必自伐,然后人伐之。寔君方拟据位,猝遇秦兵到来,如何抵敌?况部众俱已倒戈,益觉无力支撑,只好迎降秦军。秦将露布告捷。秦王坚召代长史燕凤,问明情状,也勃然怒道:“天下有这等乱贼么?身为臣子,敢弑君父,我当代为问罪,诛除大逆。”

你自己思想果能无愧么?当下飞敕尚书李柔等,拘送寔君及斤,到了长安,用五马分尸法,车裂以徇。又引问燕凤,谓什翼犍有无遗嗣,凤以珪对,坚欲遣使征珪母子,凤申请道:“代王新亡,群下叛散,遗孙幼弱,不能统摄,别部刘库仁,骁勇有智,刘卫辰狡猾善变,各难独任,今宜将代众分属两部,就令他两人分辖。两人素有深仇,莫敢先发,俟珪年已长,方为册立。陛下果俯纳臣言,兴灭继绝,再存代祀,人非木石,能不感恩?他时子子孙孙,不侵不叛,永作秦藩,岂不是安边长策么?”

坚喜从凤言,乃分代众为二部,河东属库仁,河西属卫辰,划境分管。

库仁迎珪母子,居养帐中,恩礼备至,未尝以废兴易意,且语诸子道:“此儿志趣不凡,将来必能恢隆祖业,汝等须善加待遇,慎勿忘怀!”为拓跋珪兴魏张本。

随即招抚离散,厚意怀柔,凡代郡流亡人民,多半趋附,恩信聿著。秦王坚加库仁为广武将军,赏给幢麾鼓盖,隐示劝功的意思。卫辰无从得赏,向隅抱怨,攻杀秦五原守吏。秦令库仁往讨,库仁遂率众往击卫辰。卫辰屡战屡败,北奔阴山,经库仁追逐至千余里外,虏得卫辰妻子,方才还兵。卫辰自知穷蹙,不得已向秦谢罪,秦乃命卫辰为西单于,督辖河西杂胡,屯代来城。但从此僻处偏隅,无复从前威焰了。

秦王坚荡平西北,威声大振,凡东夷西羌诸国,联翩入贡,外使盈廷。坚大喜过望,免不得骄侈起来。是前秦兴亡之枢纽。故赵将作功曹熊邈,屡次白坚,谓石氏宫室器玩,多用金银,非常华丽。坚乃命邈为将作长史,领尚方丞,大修舟舰兵器,就将石氏金银移用,作为饰品,备极精巧。

慕容垂从子绍,为秦阳平国常侍,私与兄楷相语道:“秦王自恃强大,转战不休,北戍云中,南守蜀汉,转运万里,民不堪命,今复筑舟铸兵,穷极奢侈,眼见是盛极必衰了!冠军叔父,智识英伟,必能恢复燕祚,我等但当爱身待时,不患无成。”

还有垂子慕容农,亦密语垂道:“自从王猛死后,秦法日颓,今乃加以汰侈,祸必不远,父王宜结纳豪杰,仰承天意,兴复燕宗,机不可失了!”

垂笑道:“天下事非尔等所及知,我自有区处呢!”意在言中。

会秦王坚欲图统一,经略江南,当有细作报知建康。晋廷诏敕内外诸臣,整顿防务。荆州刺史桓豁,表请调兖州刺史朱序,为梁州刺史,驻守襄阳,孝武帝自然依议。已而桓豁病殁,有诏令桓冲代任,都督江荆梁益宁交广七州军事。冲以秦人强盛,欲移扼江南,乃奏自江陵徙镇上明,使冠军将军刘波,守江陵,谘议参军杨亮守江夏。

孝武帝除准奏外,复诏求文武良将,捍御北方。尚书仆射谢安,即以兄子玄应诏。孝武帝加安侍中,令都督扬豫徐兖青五州军事,即授玄领兖州刺史,监辖江北。又授五兵尚书王蕴,都督江南诸军事,领徐州刺史,蕴上表固辞,安劝阻道:“卿为后父,与国家同休戚,不应妄自菲薄,致失上意。”

蕴乃受命。

中书郎郗超,尝以父愔资望,出谢安右,偏安握重权,愔居散地,未免心下不平,屡生讥议。及闻安举兄子玄,却很是赞成,谓安能违众举亲,不失为明,如玄材具,将来必不负所举。或疑超如何变议,超答道:“我尝与玄共在桓公府,早知玄有使才,足任方面,若无端加毁,岂非太诬蔑时贤么?”

果然玄出镇广陵,练兵募材,连日不懈。得彭城人刘牢之,使为参军。牢之智勇兼全,常领精锐为前锋,所向披靡,时人号为北府兵。自有北府兵成立,方得与强秦抗衡,保全江左。暗伏下文。郗超且惭且愤,先父病殁,超本擅时誉,交游皆一时俊秀,惟党同桓温,遂为遗玷,父愔虽无甚功业,但心却忠晋,与子异趋。

超平生与桓温计议,多不使愔知,临殁时,自出一箧,付与门生道:“我死以后,倘我父为我悲悼,致损眠食,汝等可将此箧呈父,否则焚毁为要。”

后来愔果悲超,寝食俱废,门生依超遗言,呈入一箧,经愔启阅,统与温往返密计,不禁大怒道:“小子死已迟了!”遂不复记忆,病亦渐瘥。及太元九年乃殁,追谥文穆。叙此以别郗超父子之忠奸。这且无庸絮叙。

且说太元三年二月,秦王坚大举侵晋,遣征南大将军长乐公丕,都督征讨诸军事,率同武卫将军苟苌,尚书慕容𬀩,共步骑七万人,南寇襄阳。又命秦荆州刺史杨安,率樊邓二州兵马为先锋,与征虏将军石越,步骑万人,出鲁阳关,冠军将军京兆尹慕容垂,扬武将军姚苌,率众五万,出南乡。

领军将军苟池,右将军毛当,强弩将军王显,率众四万,出武当,统在襄阳城下会齐,限期攻克。襄阳守将朱序,闻秦兵大至,不以为虞。看官道是何因?他恃汉水为阻,且探得秦兵,不具舟楫,总道他无术飞渡,可以放心;不料秦将石越,竟驱骑兵五千,浮渡汉水,直逼襄阳。序仓皇得报,才不觉脚忙手乱,立即调兵守城,中城已布置妥当,外城尚不及严防,竟被石越攻入,且夺去战船百艘,往渡余军。秦长乐公苻丕等,次第得渡,同来攻城,城中大震。

序有老母韩氏,颇通兵略,自挈婢仆等登城,亲行察视。至西北隅,便蹙眉道:“此处很不坚固,怎能保守得住呢?”

说着,即督同婢仆,在城内增筑斜城,婢仆不足,另募城中妇女为助,即将库中布帛,及室内饰玩,作为犒赏,一日一夜,即将斜城筑就。工役方竣,那西北隅果被攻陷,坍坏数丈,秦兵一齐拥进,亏得城内尚有一道斜城,兀然竖着,仍将秦兵阻住,秦兵但得了一埭濠沟,仍无用处,襄阳人至此,始知序母确有识见,齐呼新城为夫人城。小子有诗咏道:

寇兵十万下襄阳,守备孤单未易防。

幸有夫人城不坏,彤编留得姓名香。

究竟襄阳城能否固守,且至下回续叙。


《后评》

降敌,非良策也。承先人数世之遗业,不能自振,乃伈伈伣伣,屈膝虏廷,宁不可耻?但如张天锡之沈湎酒色,毫无备御,乃欲以一战屈人,谈何容易,况以十三万之秦军,猝然压境,就使凉兵素号精练,亦未必果能却敌,盖强弱之势,固不相同,客主之形,又甚悬绝故也。

席仂一谏而不听,严母再诫而又不从,卒致忠臣毕命,陇右为墟,与其舆榇出降,亦何若先机谢罪之为愈乎?秦王坚乘天锡之愚而灭凉,复因寔君之乱而灭代,狃胜而骄,遽忘王景略遗言,下令侵晋,劳师近二十万,不能遽破襄阳;徒顿兵于夫人城下。城传而夫人益传,巾帼中有英雄,固宜特别阐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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