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52
同时乞伏国仁,亦在勇士川筑城为都,国仁见六十八回。自称大都督大将军大单于,领秦河二州牧,改元建义。何义之有?设置将相,分属境为十二郡,是为西秦。彼分此裂,不相统属,可见得苻秦一败,逐鹿已多,单靠着晋阳苻丕,孤危一线,欲系千钧,谈何容易!惟故尚书令魏昌公苻纂,为丕宗亲,自关中奔至晋阳,与丕相见,丕拜纂为太尉,进封东海王,遇事必咨,共图恢复。兵尚未发,那邺城已早被燕将慕容和据去。
且博陵守将王兖,本是苻氏第一忠臣,偏被那燕王垂子慕容麟,引兵围住,害得粮尽援穷。功曹张猗,逾城出降,并为慕容麟招募丁壮,编成队伍,号为义兵。引至城下,呼兖答话,劝令降燕,兖登城叱责道:“卿为秦人,我为卿主,卿乃纠众应贼,反称义旅,何名实不符,竟至如此?古人有言,求忠臣于孝子之门,卿有老母在城,甘心弃去,还说出什么忠义!我不料中州文物,偏出一卿,不孝不忠,试问卿有何面目长居人世呢?”
说着,弯弓欲射。猗急忙驰退,才免箭伤。阅数日,城被陷没,兖被擒不屈,便即遇害。还有秦固安侯苻鉴,也为麟所杀。能为宗邦殉节,不论夷夏,俱属忠臣。
麟向慕容垂报功,垂已至中山,见城郭缮固,宫室构新,所有府库仓廪,统皆充溢,便顾语诸将道:“这是乐浪王的大功,就使汉代萧何,想亦不过如是了。”
看官,你道乐浪王为谁?乃是前燕主慕容俊第四子温。垂起兵攻邺时,温亦引众往会,由垂命为征东将军,封乐浪王,使与慕容农等同定中山,即留温居守。温劝课农桑,怀远招携,外拒丁零,内抚郡县,吏民争馈粮糈,遂得富足,缮城筑室,措置裕如。
垂既得此安乐乡,当然不愿他去,将佐复联笺劝进,乃以中山为国都,就南郊燔柴祭天,自称燕帝,改元建兴。署置公卿百官,缮修宗庙社稷,立世子宝为太子,余子农为辽西王,麟为赵王,隆为高阳王,范阳王德为尚书令,太原王楷为左仆射,乐浪王温为司隶校尉,领冀州刺史。追尊生母兰氏为文昭皇后,徙皝后段氏神主至别室,改奉兰氏配飨。
博士刘详董谧,谓尧母位列第三,并未尝因尧为天子,上陵姜源,王道贵示大公,不宜自存私见。垂不肯依议,又废皝后可足浑氏,说她倾覆社稷,不足袝庙。实是报复前怨,事见六十一回。尊俊昭仪为景德皇后,配飨龙陵。龙陵为慕容俊墓。追谥先妃段氏为成昭皇后,册立继室段氏为皇后。可记秦王见幸时否?太子宝为先段后所出,后来宝多失德,后段后劝垂易储,议不果行,反惹出许多祸乱,事见下文。
且说西燕主慕容冲,逐去秦王坚父子,遂入据长安,怡然自得,渐即淫荒,赏罚不均,号令不明。慕容柔与慕容盛,尚在冲麾下。柔与盛奔依慕容冲,见六十九回。盛年方十三,密语叔父柔道:“从来为十人长,亦须才过九人,然后得安,今中山王指冲见前文智未迈众,才不逮人,功尚未成,先自骄侈。据盛看来,恐必不能持久哩!”这也所谓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冲遣尚书令高盖,率众五万,往伐后秦。行至新平南境,与姚苌兵马相遇,两下交战,盖兵大败,十亡七八,盖恐还军得罪,索性与残众数千人,降附姚苌,苌令为散骑常侍。这音耗传到长安,冲好似失一左臂,乃惟与左仆射慕容恒,右仆射慕容永,协图政事,但也不甚信用,遂致群怨交集,众叛亲离。将军韩延等,因众心未悦,即与前将军段随商议道:“今主上骄侈日甚,臣民不安,如何而可?我与将军百战疆场,才得关中,怎堪令庸主败坏呢!”
段随道:“据君意见,应该如何处置?”
韩延附耳说了两语,随只是摇头。延变色道:“将军如不见信,恐难免灭族了!”
随不觉失惊,延说道:“韩信彭越,功高天下,尚且被诛,试问将军能如韩彭么?”
随听此一语,也觉动心,因即依延计,乘夜行事。到了黄昏,便密召兵士,攻入宫中。冲尚在酣饮,猛见乱兵入室,始起坐惊问,一语未完,刀锋及项,立即颈血模糊,倒毙地上,左右皆已骇散。延即率兵登殿,石集文武,高声宣令道:“慕容冲饮酒淫荒,不堪为主,我等已为众除暴,另议立君,今段将军威德日闻,可为燕主,愿诸公同心辅戴,不得有违!”
文武百官,皆错愕失容,不知所对。延竟顾视左右,令拥段随御座,且厉声道:“如不服新主,便当处斩!”
大众闻一“斩”字,一时不敢违慢,只好勉强谒贺,再作后图。段随居然受谒,改元昌平。草草毕礼,才命殓葬慕容冲。当时冲将王嘉,曾劝冲东还邺城。冲见长安宫阙崇宏,后庭充牣,便乐得久居,无志东归。嘉作歌讽冲道:“凤凰凤凰,何不高飞还故乡?何故在此取灭亡?”
冲亦知凤皇二字,是自己的小字,六十八回中亦曾叙过。只因志在苟安,始终不从,遂遭此祸。
慕容永与慕容恒,与冲同族,怎肯坐观成败,竟令外人霸据成业,安然称王?当下两人密谋,号召旧部,袭杀段随,并诛韩延等人,推立宜都王慕容恒子𫖮为主。恒系慕容俊弟,尝留镇辽东,燕亡时为秦将朱嶷所杀。长子便是慕容凤,曾劝丁零翟斌迎慕容垂,遂归垂麾下。见六十八回。
垂为燕王,令凤承袭父爵。凤弟即慕容𫖮,随冲入关,永与恒乃奉为燕王,改元建明。且率鲜卑男女四十万,出关东行。才至临晋,不意恒弟慕容韬,阴怀异志,竟将𫖮刺死。永与武卫将军刁云攻韬,韬战败遁去。恒再立冲子瑶为主,改元建平,谥冲为威皇帝。大众不服恒所为,情愿依永,当即奉永攻恒,恒亦败走,瑶不及脱身,竟死乱军中,于是众情一致,戴永为主。
永系慕容廆从孙,祖名运。自言序不当立,决计让去,另立慕容泓子忠。忠既嗣立,改元建武,即授永为丞相,封河东公。再东行至闻喜,始知慕容垂已称尊号,惮不敢进,即在闻喜县中筑造燕熙城,为自固计。偏刁云等又复杀忠,定要推永为主,永乃自称大将军大单于,领雍秦梁凉四州牧,录尚书事,兼河东王。置君如弈棋。总之晦气几个鲜卑小鬼。一面遣使至中山,向慕容垂处称藩,一面遣使至晋阳,向秦主苻丕处假道。看官试想!这秦主不与慕容永,具有不共戴天的大仇,难道就肯假道么?小子有诗叹道:
大仇未复慢投戈,假道何堪谬许和;
可惜苻秦王气尽,遗灰总莫障颓波!
欲知苻丕当日情形,容至下回续叙。
佛图澄与鸠摩罗什,先后相继,留传史乘,此皆由世道衰微,圣王不作,乱臣贼子盈天下,故羽客缁流,得挟异技以干宠耳。佛图澄之于石勒,鸠摩罗什之于吕光,当其佐命之初,几若一指南之圭泉,然卒之徒炫小智,无关大体,此其所以忽兴忽衰,难与言治也。
慕容冲以龙阳之姿,一跃而称燕帝,自宋朝弥子瑕以来,从未闻有此奇遇者,彼狡童者,何能为国?观其僭号以后,仅逾年而即死人手,不亦宜乎?惟段随既为冲臣,甘从韩延之逆谋,躬与篡弑,罪不容诛,虽延为主动,随为被动,然据位称尊,随实尸之。晋赵穿之弑灵公,春秋犹书赵盾,况段随乎?故本回以段随为首恶,遵《春秋》之大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