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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回 呂氏肆虐涼土分崩 燕祚祚衰魏兵深入 之二

兩晉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2

於是晉昌太守王德,敦煌太守孟敏,俱舉郡降業。業封蒙遜爲臨池侯,命德爲酒泉太守,敏爲沙州刺史,再使男成及王德,進攻張掖。張掖爲光次子常山公弘所守,未戰即潰,棄城東走。男成等得入城中,向業告捷。業即馳至張掖,誓眾追弘。蒙遜諫阻道:『歸師勿遏,窮寇勿追,這乃兵法要言,不可不戒。』

業不以爲然,竟率眾往追。適值纂奉了父命,領兵迎弘,望見業眾追來,便分部兵爲二隊,使弘率右翼,自率左翼,夾道以待。至業已驅至,一聲號令,兩隊夾擊,殺得業左支右絀,慌忙返奔。呂纂等哪裡肯舍,當然追趕。業落荒急走,手下不過百餘人,幸得蒙遜前來救應,方得保業退還。呂纂見有援兵,也收兵自去。段業嘆道:『孤不能用子房言,致有此敗!』

以張子房視蒙遜,可惜汝不似沛公!懊悵了好幾日,又命兵役往筑西安城,用部將臧莫孩爲太守,蒙遜又諫道:『莫孩有勇無謀,知進忘退,今乃令彼往守,是無異與彼築墳,怎得稱爲築城呢?』

業復不從。奈何又不信子房。俄而呂纂兵至,莫孩戰死,西安城果然失守,枉費了許多財力,蒙遜自此輕業。爲後文弒業伏筆。業尚侈然自大,自號涼王,又復改元天璽,進蒙遜爲尚書左丞,梁中庸爲右丞,即以張掖爲國都。張掖在涼州北面,所以史家號爲北涼,南北相對,都從後涼分出,後涼呂氏,就此濅衰了。十六國中有五涼,上文敘過共計四涼。

話分兩頭。且說後燕主慕容寶,嗣位以後,即弒太后段氏,已失眾心。回應七十六回。嗣又違背父命,溺愛少子,立儲非人,益致內亂。寶有數子,最長爲長樂公盛,次爲清河公會,又次爲濮陽公策,皆非嫡出。惟策母本出將門,最得寶寵;盛母較賤,會母尤賤。盛與會頗有智略,會更爲祖垂所愛,每遣寶北伐,必令會代攝東宮諸事,已寓微意。嗣又以龍城舊都,宗廟所在,特使會往鎮幽州,委以東北重任,國官府佐,俱採選一時名俊,使崇威望。及垂臨死囑寶,須立會爲寶嗣,寶雖承遺囑,心下卻愛憐少子,未肯立會。會生年本與盛同,不過因月日較先,號爲長男。

盛因自己不得立儲,也不願會得嗣立,索性讓與季弟,因向寶陳詞,請立弟策。寶正合意旨,尚恐族議未同,特與趙王麟等商及,麟極口贊成。乃即立策爲太子,並立策母段氏爲皇后。策年才十二,外若秀美,內實蠢愚。盛爲排會起見,勸寶立策。麟更懷著私意,利立愚稚,將來容易捽去,好行僭逆。寶怎知兩人隱衷,無非是溺愛不明,背父遺言,暫圖快意。還有會怏怏失望,很覺不平。暗中伏著如許禍祟,試想這後燕還能平靜麼?語足儆世。

寶雖進封盛會爲王,終難釋怨。再加那北方新盛的後魏,常來驚擾,因此內亂外患,相繼迭乘。

魏王拓跋珪,養兵蓄馬,日見盛強。群臣勸稱尊號,珪始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改登國十一年爲皇始元年。魏王珪紀元登國,見七十三回。魏人所憚,惟一慕容垂,垂既去世,拓跋珪以下,無不心喜。參軍張恂,遂勸珪進取中原,珪乃大舉攻燕,率步騎四十餘萬,南出馬邑,逾句注山,旌旗達二千餘里,鼓行前進,直逼晉陽,又分兵東襲幽州,燕并州牧慕容農,與驃騎將軍李晨,督兵出戰,擋不住魏兵銳氣,並因寡不敵眾,竟至大敗,奔還晉陽。不料司馬慕輿嵩在城居守,忽起歹心,竟將慕容農妻子,驅出城外,把城門緊緊關住。不殺慕容農妻子,還算好人。

農跑至城下,遇著妻孥訴苦,氣得不可名狀,但退無所歸,進不能戰,只好挈了妻子,向東急走。偏部眾統皆驚駭,沿途四散,單剩數十騎隨農。到了潞川,後面塵頭大起,乃是魏將長孫肥,引兵追來。農逃命要緊,連妻子都不及顧了,揮鞭疾馳。距敵少遠,背上尚著了一箭,忍痛逃脫,還至中山,隨從只有三騎,那愛妻嬌兒,久不見歸,想總被魏兵拘去,悲亦無益,只好入見燕主。燕主寶不好斥責,略略慰諭數語,令他歸第休息。越日,即得警報,晉陽降魏,并州陷沒了。

又過了兩三天,復有急報傳到,乃是魏將奚牧,攻入汾州,擒去丹陽王買德,及離石護軍高秀和。燕主寶也覺著忙,亟召群臣會集東堂,咨問拒敵方法。

中山尹苻謨道:『今魏兵強盛,轉戰千里,乘勝前來,勇氣百倍,若縱入平原,更不可敵,亟宜遣兵扼險,遏住寇鋒,方可無慮。』

中書令眭邃道:『據臣意見,不如令郡縣人民,聚眾爲堡,堅壁清野,但守勿戰。彼寇騎往來剽銳,馬上齎糧,不過旬日可以支持;若進無所掠,糧何從出,數日食盡,自然退去了。』

尚書封懿道:『眭中書所言,亦屬未善;今魏兵數十萬,蜂擁前來,百姓雖欲營聚,勢難自固,且屯糧積食,轉爲寇資,計不如阻關拒戰,還不失爲上策哩。』

寶聽了眾議,無從解決。胸無主宰,總難濟事。因旁顧及趙王麟,麟答道:『魏兵大至,銳不可當,宜完守設備,與他相持。待他糧盡力敝,然後出擊,當無慮不勝了。』

主意與封懿略同。於是修城積粟,爲持久計,且命遼西王農,出屯安喜,作爲外援。所有軍事調度,悉歸趙王麟主持。

魏主拓跋珪,已使部將於栗磾公孫蘭等,帶領步騎二萬,從晉陽出井陘路,拔木通道,俾便往來,復自率大軍馳出井陘,進拔常山,擒住太守苟延。常山以東諸守宰,統皆惶懼,或望風輸款,或棄城逃生。只有鄴與信都二城,尚固守不下。

魏主珪即命征東大將軍東平公拓跋儀,率五萬騎攻鄴,冠軍將軍王建,左將軍李栗等攻信都,自進兵直攻中山,掩至城下。城中已有預備,當然不致陷入。

珪督兵圍攻數日,毫不見效,乃顧語諸將道:『我料寶不能出戰,定當憑城固守,急攻必傷我士卒,緩攻又費我糧糈,不如先平鄴與信都,然後還取中山,我眾彼寡,自然易克了。』

諸將齊聲稱善。珪尚爲示威計,再麾眾猛撲一場,南城牆不甚固,幾爲魏兵所毀。燕高陽王慕容隆,鎮守南郭,一面派兵修繕,一面率銳力戰。自旦至暮,殺傷至數千人,魏兵乃退,乘夜南行。

先是燕章武王慕容宙,奉垂及段後靈車,往葬龍城,並由燕主寶命,叫他畢葬回來,順便將前鎮軍慕容隆家屬部曲,帶還中山。清河王會,方代鎮龍城,見七十六回。陰蓄異志,把他部曲,多半截留,不肯遽遣。宙拗他不過,只得挈隆家眷,及隆參佐等,趨還中山。途次聞有魏寇,馳入薊州,與鎮北將軍慕容蘭登城守御。蘭系慕容垂從弟。魏將石河頭,往攻不克,退屯漁陽。應上文東襲幽州句。

魏主珪南抵魯口,博陵太守申永,棄城奔河南,又有高陽太守崔宏,也出奔海渚。珪素聞宏名,遣騎追及,把宏擒歸。急命釋縛,用爲黃門侍郎,使與給事黃門侍郎張袞,並掌機要,創立禮制。博陵令屈遵降魏,也即命爲中書令,出納號令,兼總文誥。後來拓跋氏各種制度,及所有諭旨,多出二人手裁。小子有詩詠道:

楚材入晉再彈冠,用夏變夷易舊觀。

只是華人甘事虜,史家終作貳臣看!

欲知魏兵南下情形,且至下回再表。


【後評】

禿髮烏孤之背呂光,乘光之衰也,沮渠蒙遜之叛呂光,因光之暴也。烏孤與光,本有殺兄之宿嫌,不得已斂尾戢翼,受光之封。至毛羽已豐,不飛何待?蒙遜本爲光臣,與光無怨,待諸父羅仇麴粥無辜被殺,挾憤而起。一則蓄之於平素,一則迫之於崇朝,要之皆有詞可援,非無因而至也。然使呂光能修明政刑無怠厥治,則烏孤不能崛興,蒙遜何至猝變?分崩之禍,不戢自消,乃知瓦解土崩之患,莫非自召耳。

後燕主慕容寶,背父弒母,舍長立幼,揆諸天理,必亡無疑,魏之大舉深入,尚不足以亡燕,故當時之主戰主守,不足深評,必至內亂紛起,然後外侮一乘,而國即亡矣。要之立國之道,惟仁與義,夷狄舉仁義而盡廢之,其速亡也宜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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