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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攻舊都逆子忘天理 陷中山嬌女作人奴 之二

兩晉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2

城中又復飢迫,百姓欲出外覓糧,偏詳下令嚴禁,不准出入,因此人多餓死,舉城皆恨詳無道,欲就近往迎趙王麟。麟與詳相去幾何?百姓亦但管目前,未遑顧後。詳尚未察悉,但因城中乏食,遣輔國將軍張驤,率五千餘人赴常山,督辦糧糈。慕容麟伺隙復出,招集丁零餘眾,潛襲驤軍。驤正在靈壽縣,嚴加督責,戕害吏民,眾心浮動,一聞麟至,都去歡迎,連驤部下各兵士,亦棄驤就麟。

驤倉皇竄去,麟即引眾掩至中山,城門不閉,得一擁直入,城中兵民,見麟到來,無不喜慰,從前被殺諸大臣家屬,樂得乘機報怨,各引麟趨入偽宮,往捉慕容詳。詳醉後酣寢,未及逃避,即被大眾七手八腳,把他捆住,牽出見麟。詳尚睡眼模糊,不知為何人所執,但聽得一片殺聲,才開眼一睜,那刀光已到頸上,未及開言,頭顱已落。得做醉鬼,詳亦甘心。又搜殺詳親黨三百餘人。麟復僭稱尊號,聽民四出覓食,大眾才得一飽。

魏主珪聞中山變亂,即遣中領軍將軍長孫肥,帶領輕騎七千人,潛襲中山,得入外郛。麟忙集眾出拒,肥始退去。麟復率步騎四千,追至派水,由肥麾眾返擊,彼此各有殺傷。麟喪失鎧騎二百,肥亦身中流矢,兩造統收軍引還。魏主珪移駐常山九門,軍中大疫,人馬多死,將士多半思歸。

珪覘知眾意,便語眾將道:『前聞丑提作亂,本即北返,嗣因燕主悔約,丑提亂亦得平。從珪口中了過丑提。我意決拔中山,再作歸計,今全軍遇疫,豈天意不欲我取中山麼?但四海以內,人民眾多,無處不可立國,誠使我撫馭有方,誰不悅服?目前病死多人,也不足顧恤呢。』語不足法。

諸將始不敢再言。珪即令撫軍大將軍略陽公拓跋遵,引兵再襲中山,割取禾稻,捆載而還。中山失禾,饑荒益甚。慕容麟不能安居,因率眾三萬餘人,出據新市。

魏主珪已進兵攻麟,太史令晁崇進諫道:『今日進軍,恐防不吉。』

珪問為何因?

崇答道:『紂以甲子亡,故後世稱甲子日為疾日,今日適當甲子,不宜出兵。』

珪笑道:『紂以甲子亡,周武不以甲子興麼?』

崇無言可對。珪即啟行至新市,與麟對壘。麟不免心怯,退屯派水,依漸洳澤立營,意圖自固。彼此相持數日,魏兵進壓麟營,麟不得已開營出戰,一場交手,哪裡敵得過魏兵?二萬人死了九千餘,逃去一萬餘,單剩得數十騎,隨麟奔還。麟妻子前為詳所拘,未曾處死,見上文。

麟入中山,當然放出,此次復挈了妻子,遁入西山,從間道赴鄴。魏主珪馳入中山,凡麟所署公卿將吏,及守城士卒,統皆迎降,共約二萬餘人。又得燕所傳皇帝璽綬,並圖書府庫珍寶,以巨萬計,還有後宮婦女,數亦盈千。並得慕容詳遺女一人,年青貌美,秀色可餐,珪即納為妾媵,晚令侍宿。詳女亦只好隨緣作合,供他淫污。

越日,又發慕容詳冢,銼屍焚骨,並查得拓跋觚死時,由燕人高霸程同下手,便將兩人磔死,並夷五族。霸固為詳所使,本不應置重辟,況又夷及五族,珪之淫虐如此,無怪其不得令終。於是班賞將士,多寡有差。慕容麟奔至鄴城,與范陽王慕容德相見,便向德獻議道:『魏兵既克中山,必來攻鄴,鄴中雖有蓄積,但城大難固,且人心恇懼,恐難堅守,不如南赴滑台,較為萬全。』

德聞言心動,遂擬南遷。時滑台守將,為燕魯陽王慕容和,亦遣人迎德,德因決計徙屯。好容易又是殘冬,越年為燕主寶永康三年,即晉安帝隆安二年。正月上旬,德率戶四萬,南徙滑台,將吏當然隨行。無故棄鄴,也是失策。魏東平公拓跋儀,已進封衛王,引眾入鄴,追德至河,不及乃還。慕容麟等向德勸進,德依兄慕容垂故事,自稱燕王元年,攝行帝制,備設官屬,用慕容麟為司空,領尚書令,慕容法為中軍將軍,慕輿拔為尚書左僕射,丁通為右僕射,這便是南燕的始基。是為四燕之殿。

看官聽說!慕容麟勸德南徙,仍然為自己起見,他因河間常有麟現,自謂與己名相應,必得君臨燕土。中山僭號,不滿三月,匆匆奔鄴,欲用德為傀儡,遷往河南,仍好廢德自立。那知天不助逆,竟至謀泄,被德賜死,狡猾半生,終歸不得善終。可作晨鐘之警。

那慕容寶尚未知滑台情形,還遣鴻臚卿魯遽,冊拜慕容德為丞相,領冀州牧,封南夏公,一面大閱兵馬,仍欲規復中原。會魏主北歸,慕容德亦命侍郎李延,向寶報聞,謂『魏軍已返,中原空虛,正好及時收復』等語。寶心下大喜,即擬南行。

遼西王農,長樂王盛進諫道:『今方北遷,兵疲力弱,魏新得志,未可與爭,不如養兵觀隙,更俟他年。』

寶頗欲依議,偏撫軍將軍慕輿騰抗言道:『寇虜已返,我師大集,正宜乘機進取,百姓可與樂成,難與圖始,惟當獨決聖慮,不應廣采異同,阻撓大計。』

寶聞言奮袂道:『我計決了,敢諫者斬!』

遂留慕容盛居守龍城,命慕輿騰為前軍大司馬,慕容農為中軍,自為後軍,統率步騎三萬,自龍城依次出發,南屯乙連。

燕制稱衛兵為長上,素隨乘輿出入,不令遷調,此次寶統眾南行,當然隨着,但眾情俱不願征役,各有怨言。衛弁段速骨宋赤眉等,本為高陽王隆舊部,入充宿衛,此次因眾心蠢動,遂糾眾作亂,逼立隆子崇為主帥,立即發難,殺斃司空樂浪王慕容宙,中牟公段誼諸人。惟河間王熙,素與崇善,崇代為庇護,始得免難。

燕主寶突然遇變,急率十餘騎奔往農營。農急忙出迎,左右抱住農腰,謂營卒亦恐應亂,不宜輕出。農抽刀嚇退左右,才得出營見寶,接入營中。一面遣人追還前軍慕輿騰,一面拔營回討段速骨等。誰知軍心都變,俱棄仗散走,就是慕輿騰部下,亦皆潰散。寶與農只好奔還龍城,亂兵尚在後追趕,虧得龍城留守長樂王盛,引兵出接,才得迎入寶與農。小子有詩嘆道:

不從眾議妄行師,禍起軍中悔已遲。

縱使一時能幸脫,竄身便是殺身時。

寶與農既入龍城,亂兵亦進逼城下,欲知亂事如何結果,容待下回表明。


【後評】

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此為修齊治平之要素,先聖固嘗言之矣。慕容寶之不君不父,烏足為國?觀其立太子時,已啟內亂之漸,以立長言,則宜立長樂公盛,以受遺言,則宜立清河王會,策為少子,又非嫡嗣,徒以溺愛之故,越次冊立,無惑乎會之謀亂也。會固不子,寶實不父,而又當斷不斷,徒受其亂,親為父子,反成仇敵,家且不齊,國尚能治乎?

幸而會亂已平,正宜與民更始,休養生息,徐圖規復,乃不察民生之困苦,不問將士之罷勞,冒昧徑行,侈言南討,是君不君也。君不君,臣即不臣,段速骨等之作亂,亦意中事,無見怪也。彼慕容農與慕容隆,心固無他,才實不足。慕容麟好行不義,終至自斃,燕事如此,即無拓跋氏之外侮,亦終必亡而已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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