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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 失荆州参军殉主 弃苑川干归逃生

两晋演义作者:蔡东藩发布:福哥

2020-6-16 04:52

却说晋廷闻谢琰战殁,亟遣将军孙无终、桓不才、高雅之等,分讨孙恩。恩转寇临海,为雅之所击,退走余姚。雅之进兵再战,竟至败绩,退保山阴,部众十死七八,诏令刘牢之都督会稽五郡,率众击恩。恩颇惮牢之兵威,复走入海。牢之乃东屯上虞,使刘裕戍勾章,吴国内史袁崧,筑垒沪渎,作为后备,才得少安。

惟荆州刺史殷仲堪,前次虽不听佺期,未袭桓玄,但心中也恐玄跋扈,足为己患,所以与佺期仍相联络,互结姻缘。玄也颇闻佺期密谋,先事豫防,督兵屯戍夏口,用始安太守卞范之为长史,充作谋主;且引庾楷为武昌太守。楷尝挟嫌寻衅,见嫉朝廷,故仲堪等免罪,楷独不得遇赦。

玄引罪人为心腹,已隐与朝廷反抗,偏又上告执政,谓:“殷杨必再滋事,请先给特权,以便控制”云云。会稽王道子等,亦欲三人自相构隙,使他乖离,乃加玄都督荆州四郡军事。又以玄兄桓伟,代佺期兄广为南蛮校尉,佺期原是不平,广更忿恨的了不得,定要兴兵拒伟。惟佺期尚未敢遽发,禁广暴动,且出广为宜都建平二郡太守。会后秦主姚兴,寇晋洛阳,擒去河南太守辛恭靖,河洛一带,相继陷没。

佺期想出一条声西击东的计策,部署兵马,阳言援洛,暗中实欲袭玄;自思兵力未足,仍遣使商诸仲堪。何苦寻衅?仲堪又恐佺期得势,也非己利,因复书苦劝,并遣从弟遹屯北境,防遏佺期。佺期不能独举,且未测仲堪命意,因此敛兵不动。仲堪多疑少决,谘议参军罗企生,密语弟遵生道:“殷公优柔寡断,终必及祸,我既蒙知遇,义不可去,将来必与彼同死了。”

遵生也为太息。但见兄已决死,不好劝他引退,只好听天由命罢了。前时胡藩曾劝罗早去,罗终未决,虽士为知己者死,但仲堪非忠义臣,何必与同死生!是时,荆州水溢,洪流遍地,仲堪偏发仓廪,赈济饥民。桓玄欲乘他空虚,先攻仲堪,继及佺期,表面上也以救洛为名,筹备军事,先遣人致书仲堪道:

佺期受国恩而弃山陵,宜共罪之。今当入淝,讨除佺期,已屯兵江口,若公与同心,可速收杨广杀之。如其不尔,便当率兵入江,公其毋悔!

仲堪得书,不答一词。玄遂遣兵袭入巴陵,夺取积谷,作为军粮。适梁州刺史郭铨,奉命赴官,道经夏口,玄把铨留住,诈称朝廷遣铨助己,使为前锋,拨给江夏部曲,督同诸军并进,且密报兄伟,使为内应。伟毫不预备,急切不知所为。仲堪亦稍有所闻,便迫伟入见,诘问桓玄消息。伟恐为所杀,只好和盘说出,谓与自己无干。

仲堪将伟拘住,使与玄书,说得情词迫切,吁乞退军。玄览书微笑道:“仲堪为人,素少决断,必不敢加害我兄,我可无忧,尽管准备进兵便了。”

遂使部将郭铨苻宏,掩至江口,与殷遹军相值。遹仓猝接战,败还江陵。仲堪再遣杨广,及从子道护等往拒,又为玄军所败,江陵震骇;且因城中乏食,用胡麻代粮,权时充饥,偏桓玄乘胜进逼,前锋距江陵城,仅二十里,仲堪大惧,急召杨佺期过援。佺期道:“江陵无粮,如何待敌?可请来相就,共守襄阳。”

仲堪得报,不欲弃州他往,乃复遣人给佺期道:“现已收储粮米,不虞无食了。”此事岂可骗得·

佺期信以为真,即率步骑八千,直趋江陵,仲堪无粮可给,但使人挑出数担胡麻饭,饷佺期军。莫非使他尽去登仙?佺期始知被绐,勃然大怒道:“这遭又败没了!”

遂不暇入见仲堪,忙与兄广一同击玄。玄闻佺期挟锐前来,暂避凶锋,退屯马头,但令郭铨留戍江口。佺期杀将过去,铨兵少势孤,怎能抵敌?险些儿被他擒住,幸亏逃走得快,才保性命。佺期等既得胜仗,休息一宵,锐气已减,谁知桓玄领着大兵,突然杀到,闯入佺期营内。

佺期兵立时哗散,单剩佺期兄弟二人,如何退敌?没奈何拼命逃生,奔往襄阳。途次被玄将冯该,引兵追到,佺期及广,无处可奔,束手受死。冯该怎肯容情,便将他兄弟缚去献玄。玄立命枭斩,传首建康。佺期弟思平,与从弟尚保孜敬,逃入蛮中。

仲堪闻佺期败走,即出奔酂城,旋接佺期死耗,又率数百人西奔。将赴长安,行至冠军城,为玄军追及,数百人逃避一空,只有从子道护随着,四顾无路,两叔侄被捉去一双,还至柞城,逼令仲堪自杀。道护抚尸恸哭,也为所害。仲堪尝信奉释道,不吝财贿,惟专务小惠,未识大体;及桓玄来攻,尚求仙祷佛,毫无战守方略,终致败死。

后由仲堪子简之,觅得遗骸,移葬丹徒,庐居墓侧,有复仇志,事且慢表。先是仲堪出走时,文武官属,无一人送行,独罗企生随与同往。路经家门,适弟遵生待着,便语企生道:“今日作这般分离,何可不握手言别?”

企生乃停辔授手,遵生素有膂力,竟将企生牵腕下马,且与语道:“家有老母,去将何往?”

企生挥泪道:“我决与殷公同死,不宜失信,但教汝等奉养老母,不失子道,便是罗氏一门忠孝两全,我死亦无遗恨了。”

遵生仍然牵住,不令脱身。仲堪回头遥望,见企生被弟掖住,料无脱理,因即策马自去,故企生尚得不死。及桓玄已杀仲堪,唾手得了荆州,自然急诣江陵。江陵人士,统去迎谒,惟企生不往,专为仲堪办理家事。有友人驰语企生道:“君为何不识时务?恐大祸就在目前了。”

企生道:“殷公以国士待我,我何忍相负?前为我弟所制,不得随行,共除丑逆,今有何面目去见桓玄,屈志求生呢?”

这数语为玄所闻,当然忿恨,但颇怜惜企生材具,乃使人传语道:“企生若肯来谢我,必不加罪。”

企生慨然道:“我为殷荆州属吏,殷荆州已死,我还去谢何人?”

玄因企生不屈,遂将他收系狱中,复遣人问企生,尚有何言?企生道:“前文帝尝杀嵇康,康子绍仍为晋忠臣,今我不求生,只乞活一弟,终养老母。”

玄乃引企生至前,自与语道:“我待汝素厚,何故见负?难道真不怕死么?”

企生道:“使君兴音阳甲,出次寻阳,与殷荆州并奉王命,各还本镇,当时升坛盟誓,言犹在耳。今口血未干,乃遽生奸计,食言害友。企生自恨庸劣,不能翦灭凶逆,死已嫌迟,还怕甚么!”

玄被他诘责,益觉恼羞成怒,因令左右将企生斩讫,总算释免遵生,不使连坐。企生母胡氏,尝由玄赠一羔裘,及企生遇害,胡母即日焚裘。玄虽然闻知,也置诸不理,企生尝列《晋书·忠义传》中,非不足以风世,但企生出处,亦欠斟酌。惟上表归罪殷杨,自求兼领荆州。

晋廷但务羁縻,并不责玄专杀,只调玄都督荆司雍秦梁益宁七州军事,领荆州刺史,另起前将军桓修为江州刺史。玄得了荆州,失去江州,心仍不甘,再上疏固求江州。于是加督八州,兼领江荆二州刺史。玄兄伟未曾被害,由玄擅授为雍州刺史,且令从子振为淮南太守。朝廷不敢违忤,遂致玄肆无忌惮,越要恃势横行了。为下文谋逆伏案。

是时,河北诸国,后秦最强。秦主姚兴,礼耆硕,登贤俊,讲求农政,整饬军容,尝遣弟姚崇寇晋洛阳。晋河南太守辛恭靖,固守百余日,援绝粮尽,城乃被陷。恭靖被执至长安,得见姚兴。兴与语道:“卿若肯降我,我将委卿以东南重任,可好么?”

恭靖厉色道:“我宁为国家鬼,不愿为羌贼臣。”

再叙辛恭靖事,无非称美忠臣。兴虽不免动怒,将他幽锢别室,但也未尝加刑。后来恭靖逾垣逃归,兴也不欲追赶,由他自返江东。惟自洛阳陷没,淮汉以北诸城,多半降秦,姚兴并不矜夸;且因日月薄蚀,灾眚屡见,自削帝号,降称秦王。凡群公卿士,将帅牧守,俱令降级一等,存问孤寡,简省法令,清察狱讼,严定赏罚,远近肃然,推为美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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