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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回 失荊州參軍殉主 棄苑川干歸逃生 之二

兩晉演義作者:蔡東藩發佈:福哥

2020-6-16 04:52

西秦主乞伏干歸,自殺退涼主呂光後,與南涼主禿髮烏孤和親,互結聲援;又討服吐谷渾,攻克支陽鸇武允吾三城,威焰日盛。接應七十九回。只因所居西城南景門,無故忽崩,慮及不祥,乃復自西城遷都苑川。後秦主姚興,恐干歸逼處西陲,勢大難制,乃擬先發制人,特遣征西大將軍隴西公姚碩德,統兵五萬攻西秦,趨南安峽。干歸出次隴西,督率將士,抵禦碩德。

俄聞興潛軍將至,因召語諸將道:『我自建國以來,屢摧勁敵,乘機拓土,算無遺策,今姚興傾眾前來,兵勢甚盛,山川阻狹,未便縱騎與敵,計惟誘入平川,待他懈怠,然後縱擊,國家存亡,在此一舉,願卿等努力殺賊,毋少退縮。若能梟滅姚興,關中地便為我有了。』

於是遣衛軍慕容允,率中軍二萬屯柏陽。鎮軍將軍羅敦,率外軍四萬屯侯辰谷。干歸自引輕騎數千,前候秦軍。

會大風驟起,陰霧四霾,軍士無故自駭,東奔西散,致與中軍相失。姚興卻驅軍追未,干歸忙馳入外軍。詰旦,天霧少晴,開營出戰,敵不過秦軍銳氣,前隊多半傷亡,後隊便即奔潰。干歸見勢不佳,棄軍急走,逃歸苑川,餘眾三萬六千,盡降姚興。

興遂進軍枹罕,干歸不能再戰,復自苑川奔金城,泣語諸豪帥道:『我本庸才,謬膺諸軍推戴,叨竊名號,已逾一紀。今敗潰至此,不能拒寇,只好西趨允吾,暫避寇焰,但欲舉眾前往,勢難速行,倘被寇眾追及,必致俱亡。卿等且留居此城,萬一不能保全,盡可降秦,免屠家族,此後可不必念我了。』

何前倨而後恭?諸豪帥齊答道:『從前古公杖策,豳人歸懷,玄德南奔,荊楚襁負,臨歧泣別,古人所悲,況臣等義深父子,怎忍相離?情願隨着陛下,誓同生死!』

干歸道:『從古無不亡的國家,如果天未亡我,再得興復,卿等復可來歸,何必今朝俱死呢?況我將向人寄食,亦不便攜帶多人。』

諸豪帥見干歸志決,乃送別干歸,慟哭而返。干歸遂率着家屬,數百騎西走允吾,一面遣人至南涼,奉書乞降。

南涼主禿髮烏孤,因酒醉墜馬,傷脅亡身,僭位僅及三年。遺命宜立長君,乃立弟涼州牧利鹿孤為嗣主,改元建和,追諡烏孤為武王。才閱半年,即得干歸降書,乃令弟廣武公傉檀,往迎干歸,使居晉興,待若上賓。

鎮北將軍禿髮俱延,入白利鹿孤道:『乾歸本我屬國,妄自尊大,今勢窮來歸,實非本心,他若東奔姚氏,必且引兵西侵,為我國患,故不如徙置西陲,使他不得東往,才可無憂。』

利鹿孤道:『我方以信義待人,奈何疑及降王,徙置窮邊?卿且勿言!』

俱延乃退,已而干歸得南羌梁弋等書,謂:『秦兵已撤回長安,請干歸還收故土。』

干歸即欲東行,偏為晉興太守陰暢所聞,馳白利鹿孤。利鹿孤遣弟吐雷,率騎三千,屯捫天嶺,監察干歸。干歸恐為利鹿孤所殺,因囑子熾磐道:『我因利鹿孤誼兼姻好,情急相投,今乃忘義背親,謀我父子,我若再留,必為所害。今姚興方盛,我將往附,若盡室俱行,必被追獲,現惟有送汝兄弟為質,使彼不疑,我得至長安,料彼也不敢害汝呢。』

熾磐當然從命。干歸即送熾磐兄弟至西平,作為質信。果然利鹿孤不復加防,干歸得潛身東去。去了二日,利鹿孤始得聞知,急遣俱延往追,已是不及。

那干歸徑詣長安,往降姚興。興喜得干歸,即命他都督河南軍事,領河州刺史,封歸義侯。尋復遷還苑川,使收原有部眾,仍然留鎮。乞伏熾磐質押西平,常思乘間竊逃,奔依乃父。一日已得脫行,偏被利鹿孤探知,遣騎追還。利鹿孤欲殺熾磐,還是廣武公傉檀,替他解免,說是:『為子從父,乃是常情,不足深責,宜加恩寬宥,表示大度。』

利鹿孤乃赦免熾磐,不復加誅。熾磐心終未死,過了年余,竟得逃還苑川。干歸大喜,使他入朝姚興。興命為振忠將軍,領興晉太守。熾磐父子,總算共事姚氏,暫作秦臣。虎兕終難免出柙。惟南涼禿髮氏,與後涼呂氏,常有戰爭,小子宜就此補敘,表明後涼衰亂情形。呂光晚年,政刑無度,土字分崩,除北涼段業,另行建國,已見前文外,見七十九回。

尚有散騎常侍太史令郭黁讀若賁連結西平司馬楊統,叛光為亂,借兵南涼,於是兩涼構兵,差不多有一年余。黁頗識天文,素善占候,為涼人所信重。

會熒惑星守東井,黁語僕射王詳道:『涼地將有大兵,主上老病,太子暗弱,太原公指呂光庶長子纂。又甚兇悍,我等為彼所忌,倘或亂起,必為所誅。現田胡王乞基兩部最強,東西二苑衛兵,素服二人,我欲與公共舉大事,推乞基為主帥,俟得據都城,再作計較。』

詳頗以為然,與黁約期起事。不料事尚未發,謀已先泄,王詳在內,首被捕誅。黁即據東苑,集眾作亂。涼主呂光,急召太原公纂討黁,纂司馬楊統,為黁所誘,密告從兄桓道:『郭黁舉事,必不虛發,我欲殺纂應黁,推兄為主,西襲呂弘,據住張掖,號令諸郡,這卻是千載一時的機會哩。』

桓勃然道:『臣子事君,有死無貳,怎得稱兵從亂?呂氏若亡,我為弘演,尚是甘心哩。』弘演系春秋時衛人,見【列國志】。

統見兄不從,恐為所訐,遂潛身奔黁。太原公纂,初擊黁眾,為黁所破。嗣由西安太守石元良來援,方得殺敗黁兵。黁先入東苑,拘住光孫八人,及兵敗生憤,把光孫一併殺死,肢分節解,飲血盟眾。眾皆掩目,慘不忍睹。識天文者果如是耶?

適涼人張捷宋生等,糾眾三千,起據休屠城,與黁勾通,共推涼後軍楊軌為盟主。軌遂自稱大將軍涼州牧西平公,令司馬郭偉為西平相,率步騎二萬人,往助郭黁。黁已打了好幾個敗仗,遣人至南涼乞援。南涼利鹿孤傉檀,先後發兵赴救,兩路兵共逼姑臧,涼州大震,虧得呂纂已驅黁出城,嚴兵把守。黁兵十死五六,餘眾因黁性殘忍,盡已離心。黁不禁氣奪。至楊軌進營城北,欲與纂決一雌雄,反被黁從旁阻住,屢引天道星象,作為證據,只說是不宜急動,急動必敗。此時想又換過一天,故前後言行不符。

看官試想!行兵全仗一股銳氣,若久頓城下,不戰自疲;還有南涼兵遠道前來,攜糧不多,利在速戰,但因楊軌等未嘗動手,也只好作壁上觀,不但兵糧日少一日,軍心也日懈一日,相持至數閱月,已有歸志。會涼常山公呂弘,為北涼沮渠男成所攻,擬自張掖還趨姑臧。

涼主呂光,令呂纂發兵往迎,楊軌聞報,語將士道,『呂弘有精兵萬人,若得入姑臧,勢且益強,涼州萬不可取了。』

乃與南涼兵邀擊纂軍。纂正防此着,驅軍大殺一陣,南涼兵先退,軌亦敗退,於是紛紛潰散。郭黁先東奔魏安,軌與王乞基等南走廉川。南涼兵當然歸國,姑臧解嚴,纂與宏安然入都。惟呂光受了一番虛驚,老病益甚,要從此歸天了。小子有詩嘆道:

重瞳肉印並奇聞,誰料耄昏治日棼。

十載光陰徒一瞥,五胡畢竟少賢君。

欲知呂光臨死情形,且至下回說明。


【後評】

殷仲堪與楊佺期,皆非桓玄敵手,仲堪之失在畏玄,佺期之失在忌玄。畏玄者終為所制,忌玄者不能制玄,終必失敗,其結果同歸一死而已。羅企生不從胡藩之言,甘心殉主,徒死無益,殊不足取。

惟當世道陵夷之日,猶得一視死如歸之烈士,不可謂非名教中人,【晉書】之列入【忠義傳】,良有以也。乞伏干歸,承兄遺業,斬楊定,殺呂延,拓地西陲,幾若一鮮卑霸王,然姚興兵至,一敗即奔,又何其怯也?姚興能屈服干歸,而呂光反為所屈,此後涼之所以一蹶不振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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