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4:56
一语甫毕,当有探卒入报道:“袁术遣大将张勋桥蕤,与韩暹杨奉连兵,步骑数万,分作七道,来攻徐州了!”
布大惊道:“我兵不逾万,马不满千,如何敌得住袁术?”
说着,复瞋目视登道:“都是汝父教我绝婚,惹出此祸,汝速去叫父前来,为我敌术;如不能敌,休想活命!”
登大笑道:“将军为何这般懦弱,登看袁术七军,好似七堆腐草,立可扫平。”是谓元龙豪气。
说到此语,那陈珪已经趋至,复由布问及御敌方法。珪即说道:“珪正为此事前来,今袁术虽起七军,势同乌合,韩暹杨奉,未必果为术用;但教将军作书相招,定可倒戈,若术果亲至,保为将军擒术哩!”
布乃说道:“作书通使,仍须烦卿父子,幸勿推辞。”
珪答说道:“我子登一人能为,毋烦老朽。”说罢即去。
登即为布缮就书牍,当先交布阅过,大略说是:
二将军拔大驾来东,有元功于国,当书勋竹帛,万世不朽。今袁术造逆,当然诛讨,奈何与贼联兵攻布?布有杀董卓之功,与二将军俱为功臣,可因今共击破术,建功于天下,此时不可失也!
布览毕大喜,便遣登持书前去。过了数日,登趋回报布道:“韩暹杨奉,愿为内应,专候将军进兵,会同击术,不致有误!”
布因即起兵,带同张辽高顺陈宫臧霸等一班将吏,出城迎敌。行至数十里外,与术将张勋相遇,勋未敢交锋,闭营自守,静待各军接应;布即压营结垒,相去仅数百步。俄而喊声大起,韩暹杨奉两军杀到,勋望见两路旗帜,总道他前来相助,当即开营出战,不意暹与奉反招呼吕布,三面夹击,杀得张勋叫苦连天,慌忙引兵奔还。逃至汝滨,士卒堕水溺死,不可胜计。
布与暹奉二军,乘胜南下,直指寿春,水陆并进,沿途大掠。行抵钟离,见有重兵把守,乃投书讥术,还渡淮北。术接得败报,方率健卒五千,亲至淮上,与布等隔水相望。布令部兵辱骂一场,班师径归。韩暹杨奉欲与布同至徐州,布将所掠财物,分赠二人,令他留屯徐扬交界,防御袁术,二人乃依言分驻,免不得纵兵四出,劫掠平民。
豫州牧刘备,方在沛城,闻得暹奉为殃,诱令入宴;阴嘱关羽张飞,突至席间,把他两人杀死,余众闻变骇散,民得少安。当时与暹奉挟帝东行,尚有胡才李乐,留屯河东,乐自病死,才被怨家所害;就是李郭张樊四将,同时作乱,樊稠为李傕所杀,张济战死穰城,郭氾入居郿坞,也由部将伍习刺死,但剩得李傕一人,收拾残众,混迹关西,宁辑将军段煨,奉诏往讨,阵斩李傕,诛及三族。可见天道昭彰,无恶不报,人生何苦作奸行暴,累得身家绝灭,宗族凌夷呢?当头棒喝。
惟曹操得知袁术败耗,方拟东图吕布,忽又接到陈国警信,乃是陈王刘宠,明帝子敬王羡的曾孙。与陈相骆俊,俱为刺客所伤,相继殒命。这刺客系由袁术差遣,术向陈乞粮不获,故有此举。操想术如此不道,乐得声罪致讨,先灭淮南,再攻徐州;乃表请东征,即日检阅三军,亲出讨术。术闻操大举东来,弃军急走,但留部将桥蕤李丰梁纲乐就等,居守蕲阳。操引众围城,一鼓突入,把桥蕤等尽行擒斩,再追术至淮上,术渡淮窜去,操乃还师。
途次遇一壮士许褚,挈众来归,自称沛国谯人,与操同籍;操见他身逾八尺,腰大十围,容貌壮伟,气象粗豪,料他必有勇力,便问他所长何技?许褚答道:“生平无他技能,但力能任重,足举百钧,从前汝南多贼,褚尝倒曳牛尾,行百余步,才得将贼吓退,故乡族党赖褚保全。闻明公礼罗豪俊,故挈众归诚,投效麾下。”
操尚恐他所言未实,令他曳牛试技,果如所言;乃喜抚褚背道:“卿真可为我樊哙哩!”又想做汉沛公了。
当下面授褚为都尉,引入宿卫,就是与褚同来的武夫,亦因他各具膂力,仍令归褚管辖,号为虎士。自从典韦死后,得褚为继,也算是无独有偶,视亡若存,操复得高枕无忧了!可惜邹氏不能复生。及行抵叶县,闻得张绣结合刘表,谋袭许都,操便令许褚为先锋,移军至宛,就在清水旁追祭亡将,哭至失声;将吏都上前劝慰,操流涕道:“他将尚可恝置,惟典韦在此捐躯,令我余哀未忘哩!”还有一位邹夫人更觉可哀。
正唏嘘间,探马报刘表将邓济,进据湖阳,为绣声援。操即下令将士,速击湖阳;许褚奉令先行,操亦继进,将至湖阳城下,许褚已擒济还报,操录褚为首功,将济斩首。湖阳城不攻自降,再分兵略舞阴,也即攻下。乃进围穰城,穰城由张绣亲守,见操军声势甚盛,不敢出战,惟飞使向刘表求援。表遣兵救绣,截操后路。
操正拟分兵抵御,突接许都来函,系由侍中荀彧所发,内称袁绍有袭许意,不如速归;但归途务请小心。操复彧书道:“刘表屯兵安众,断我归路,我若一退,绣追我后,表扼我前,原是危道。我已定有良策,一到安众,必能破绣,愿君勿忧!”
此书既发,立即撤围西归。到了安众地界,果然后有追兵,前有阻卒,操却令军士夤夜凿险,作伪遁状,暗中用部兵分伏两旁,自率骑士待着。绣表两军,联合入险,为尾追计,不防伏兵突发,左右夹攻;再加操纵骑迎击,大败联合军,伤亡无数,余众遁还。先是绣欲追操,贾诩曾预为谏阻,绣不肯从,果致败回,绣始悔不用诩言;诩却劝绣道:“今可再往追操,必获大胜。”
绣颓然道:“我军已败,奈何复追?”
诩答说道:“兵有变通,此番往追,如若不胜,诩甘坐罪!”
绣乃收集散卒,亲自追去。操兵果不敢回战,尽将辎重抛弃,仓皇遁去;绣尚驱众追赶,突有一彪人马,前来截住,为首将弁,大呼李通在此,休得逞威。绣见有援军,方才退回。李通也即还军,送操入许。
通系江夏人氏,表字文达,以勇侠得名;建安初,归依曹操,操令他为中郎将,出屯汝南西境。及闻操出攻张绣,正引兵来会大军,凑巧操军退归,为绣所追;便从刺斜里突出,截住绣兵,操方得全师入都,通得超拜裨将军,封建功侯。惟张绣夺得许多辎重,还至穰城,由贾诩郊迎贺捷。绣笑问道:“前用精兵追退军,公云必败;后用败卒追胜兵,公谓必胜;今果尽如公言,究竟从何料着?”
诩答说道:“这也是容易知晓,将军虽善用兵,究非操敌;操未尝败衄,急急退兵,必因许都有事,所以驰回,他防我军追击,定使劲兵断后,严堵我军;故诩知我军必败。及操已得胜,总道我军不至复追,安心回去;将军掩他不备,追杀过去,就使不能擒操,败操自有余了!故诩知我军必胜。”一经道破,人人易知。
绣乃省悟,很加佩服。荆州兵仍然还镇,毋庸细表。
且说曹操既归许都,使人探视袁绍行踪,未曾出发,才觉放心。忽由沛地驰到急足,呈上要书,乃是刘备为吕布所攻,飞乞援师;操问明来使,方知吕布复通好袁术,进攻刘备,当下遣夏侯惇领兵数千,往援沛城。
原来备与布失和后,互生嫌怨,彼此相图。布在徐州,使人诣河内买马,运至中途,被备略夺了去;布当然动愤,立遣部将高顺张辽等,率兵攻沛,备自恐不支,因向许都求救。惇行至沛城,尚未安营,不防高顺部下,有锐骑七百余人,叫做陷阵军,所向无前,乘隙攻惇。惇慌忙接战,不到数合,已被高顺踏破行阵,部兵四散,急得惇脚忙手乱。正拟拍马返奔,左目上突然中箭,鲜血直流,一时忍痛不住,险些儿堕落马下,幸亏亲兵拥护出险,始得逃生。
那高顺既击走夏侯惇,又还攻沛城,适值刘备带着关张出城,接应夏侯惇。谁知惇已败退,正与高顺相遇,只好迎战,偏张辽袭备背后,竟将关张二人冲散,单剩得刘备一军,寥寥无几,如何支持?且前后俱无去路,不得已骤马斜奔,窜往梁地。沛城里面只有孙乾糜竺等,几个文人,哪里还能固守?眼见得全城被陷,署舍一空,好好两位甘糜二夫人,束手遭囚,由高顺派兵监押,送往徐州去了。前只甘氏被掳,此次又添一糜氏,为英雄妇却亦甚难。小子有诗叹道:
不经险难不艰贞,多少英雄血铸成;
只是娉婷双弱质,迭遭兵祸可怜生。
欲知刘备后事,且至下回再详。
曹操之所虑者,惟一袁绍;然献帝播迁,绍不先迎驾,反让操之挟主争雄,其无能为可知矣!十胜十败之说,原多谀语。而操之必胜,绍之必败,自在意中,虽非郭嘉荀彧,犹能料及,即操亦何尝不自知之明,其所以徘徊瞻顾者,恐张绣刘表之掎其左,吕布袁术之掣其右也。
攻张绣攻袁木,再攻吕布,看似闲着,实是要算;诸子得除,然后可专力河北,锐攻袁绍。诸葛公谓曹操用兵,仿佛孙吴,固有见而云然尔。然一攻绣而濒死宛城,再攻绣而几厄贾诩;以操之智,且不免百密一疏,为敌所乘,彼吕布辈何足道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