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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回 承遺詔司馬秉權 繳印綬將軍赤族 之三

後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4:56

輅詳解道:『鄧揚行步,筋不束骨,脈不制肉,起立傾倚,若無手足,此爲鬼躁;何晏視候,魂不守宅,血不華色,精爽煙浮,容若槁木,此爲鬼幽;眼見得死期將至,怕他甚麼?』一目了然。

舅尚是不信,斥輅爲狂,輅亦自歸。哪知過了殘年,果然應驗,竟如輅言。

魏正始九年正月,少主芳出謁高平陵,曹爽兄弟,及私黨並隨駕出都,獨司馬懿稱病已久,未嘗相從,爽總道是懿病將死,毫不加防。哪知懿與師昭二子,已經伺隙多日,此番得著機會當即發難,勒兵閉城,使司徒高柔,假節行大將軍事,據曹爽營,太僕王觀行中領軍事,據曹羲營,然後入白郭太后,只言爽奸邪亂國,應該廢斥。郭太后爲了遷宮一事,頗恨曹爽,當即允議。

太尉蔣濟,尚書令司馬孚,爲懿草表,由懿領銜劾爽,使黃門齎出城外,往奏少主;懿自引親兵,詣武庫取械授眾,出屯洛水橋。爽有司馬魯芝,留住大將軍府中,驀聞變起,即欲出城見駕。商諸參軍辛敞,敞狐疑不決,轉詢胞姊辛憲英,憲英爲太常羊耽妻,秀外慧中,談言多中,既見敞踉蹌進來,便問何事?敞急說道:『天子在外,太傅謀變,我姊尚未聞知麼?』

憲英微笑道:『太傅此舉,不過欲殺曹大將軍呢。』

敞又問道:『太傅可能成功否?』

憲英道:『曹將軍非太傅敵手,成敗可知。』

明於料事,可謂女諸葛。

敞復問道:『如姊言,敞可不必出城?』

憲英道:『怎得不出?職守爲人臣大義,常人遇難,尚思顧恤,況爲人執鞭,事急相棄,豈非不祥?我弟但當從眾便了。』

敞即趨出,與魯芝引數十騎,奪門徑去。早有人報知司馬懿,懿因司農桓范,素有知略,恐他亦出從曹爽,乃托稱太后命令,召范爲中領軍。范欲應命,獨范子謂車駕在外,不可不從,范遂出至平昌城門,門已緊閉,守吏爲范舊屬司藩,問范何往?范舉手中版相示,詐稱有詔召我,幸速開門。蕃欲取視詔書,范怒道:『汝系我舊吏,怎得阻我?』

蕃不得已,開門縱范,范顧語蕃道:『太傅謀逆,汝可速隨我去。』

蕃聞言大驚,追范不及,方才退回。司馬懿聞范出走,急語蔣濟道:『智囊已往,奈何?』

濟笑答道:『駑馬戀棧豆,怎肯信任智囊?請公勿憂。』

懿即召侍中許允,尚書陳泰,使往見爽,叫他速自歸罪,可保身家。待許陳二人去後,又召殿中校尉尹大目,婉言相告道:『君爲曹將軍故人,煩爲致意曹將軍,免官以外,別無他事;如若不信,可指洛水爲誓。』無非是牙痛咒。

大目亦依言去訖。那曹爽尚隨著少主,射鷹走犬,高興得很;忽有黃門馳至駕前,下馬跪呈,少主芳接受後,啟封覽表,但見上面寫著:

臣懿言:

臣昔從遼東還,先帝詔陛下秦王及臣,升御床,把臣臂,深以後事爲念。臣謂太祖操高祖丕亦屬臣後事,皆爲陛下所見,無所憂苦,萬一有變,臣當以死奉明詔。今大將軍爽,背棄顧命,敗亂國憲,內則僣擬,外則專權,破壞諸營,盡據禁兵,群官要職,及殿中宿衛,皆易用私人;又以黃門張當爲都監,伺察至尊,離間二宮,傷害骨肉,天下洶洶,人懷疑懼,此非先帝詔陛下,及引臣升御床之本意也!臣雖朽邁,敢忘往言?太尉臣濟,尚書令臣孚等,皆以爽有無君之心,兄弟不宜典兵宿衛,奏永寧宮皇太后,令敕臣如奏施行。臣因敕主者及黃門令,罷爽羲訓吏兵,以侯就第,不得逗留,以稽車駕;否則即以軍法從事!臣力疾出屯洛水浮橋,伺察非常,謹此上聞!

少主芳閱罷,交與曹爽,爽目瞪口呆,面如土色。俄而魯芝辛敞到來,報稱城門四閉,太傅懿出屯洛水橋,請大將軍速定大計。爽與兄弟等商議,俱無良策,可巧桓范亦到,下馬語爽道:『太傅已變,大將軍何不請天子幸許都,調兵討逆?』

爽皇然道:『如卿言,我家屬盡在城中,必遭屠戮了。』真是駑馬。

范見爽當斷不斷,又顧語羲道:『若不從范言,君等門戶,豈尚能保全?試想匹夫遇難,還想求生,今君等身隨天子,號令四方,誰敢不應?奈何自投死地呢?』

羲亦默然。

范復進議道:『此去許昌,不過一宿可至;關南有大將軍別營,一呼即應,所憂惟有穀食,幸范帶有大司農印章,可以徵發。事在急行,稍遲便要遇禍了。』

道言甫畢,許允陳泰又至,傳達懿言,請爽兄弟歸第,可保身家。爽更覺滋疑。未幾又由尹大目馳至,謂太傅指洛水爲誓,但要大將軍免去兵權,余無他意。爽信爲真言,稍展愁眉;時已天晚,便留宿伊水南岸,發屯田兵數千名,聊充宿衛,自在帳中,執刀徘徊,直至五鼓,尚無把握。范入帳催逼道:『事已燃眉,何尚未決?』

爽舉刀投地道:『我雖免官,尚不失爲富家翁。』休想。

范大哭出帳道:『曹子丹即曹真。也算好人,奈何生汝兄弟,愚同豚犢。我不意到了今日,坐汝族滅哩。』

待至天明,爽竟白少主,自願免官,並把大將軍印綬,解付董允陳泰,齎還洛陽。主簿楊綜,慌忙諫阻道:『公挾主握權,何事不可爲?怎可輕棄印綬,徒就東市呢?』

爽尚自信道:『太傅老成重望,諒不食言。』呆極。

遂將印綬付給許陳自去。爽兄弟奉主還宮,懿當然迎駕,且聽令爽等還家。是夕即由懿遣兵圍住爽第,越日即由廷尉奏稱,謂已拿訊黃門監張當,卻將先帝才人,私送爽第,且與爽兄弟三人,及何晏鄧揚丁謐畢軌李勝等,一同謀反,約於三月間舉事,司農桓范,知情不報,應該連坐。

於是分頭拿捕,結果是一同下獄,陸續斬首,並夷三族。桓范之死,實由替爽劃策,並非出城之過。魯芝辛敞楊綜三人,亦爲有司所收,讞成重罪,懿獨慨然道:『彼三人各爲其主,不必處刑。』仍是籠絡人心。

當下釋出三人,使復舊職。辛敞出獄自嘆道:『我若不謀諸我姊,險些兒陷入非義了。』

小子有詩讚辛憲英道:

變起爭權事可知,教忠仍使守綱維;

羊家智婦辛家姊,留播千秋作女師。

還有一位烈婦,也是揚名彤史,千古流芳。欲知烈婦爲誰,下回再當報明。


【後評】

曹爽一庸奴耳,不度德,不量力,竟以一時之徼幸,入爲首輔,就使小心謹慎,猶難免復餗之凶;況淫奢無度,酒色是鴆,何晏鄧颺諸人,毫無偉略,引爲謀士,兄弟中僅一曹羲,猶有一隙之明,而爽不肯從,其能保家保國乎?當日即無司馬懿,吾知爽亦未必不亡也。惟懿之奸雄,不亞曹操,始則縱爽,繼則賺爽,終則拒爽,玩爽於股掌之上,卒使爽無噍類,何居心之陰鷙若是!然回憶操之欺人,與懿略符,天生一操,又生一懿,正冥冥中之巧爲安排,於爽乎何恤也?而後世之機械變詐者,可知所返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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