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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回 謁祖廟驂乘生嫌 囑女醫入宮進毒 之二

前漢演義作者:蔡東藩發佈:福哥

2020-6-16 05:00

勝昂然道:『詔書非盡可行,全靠人臣直言補闕,怎得阿意順旨,便算盡忠?我意已定,死亦無悔了!』又出一個硬頭子。

大眾聞言,統怪勝不肯奉詔,聯名奏劾,說他毀謗先帝,罪該不道。獨丞相長史黃霸,不肯署名。復被大眾舉劾,請與勝一同坐罪。宣帝乃命將勝霸二人,逮系獄中。群臣遂請尊武帝廟為世宗廟,且提出武帝在日,巡行郡國四十九處,概令立廟,別立廟樂,號為盛德文始五行舞,世世祭饗,與高祖太宗廟祀相同,宣帝並皆依議,飭令照辦。只勝霸兩人,久被拘系,好多時不聞究治。兩人同在一處,彼此攀談,卻也不至寂寞。霸字次公,籍隸陽夏,少習法律,及長為吏,遷任河南郡丞,寬和得民。宣帝即位,因召為廷尉正,兼署丞相長史。此時被逮下獄,親友都替他愁苦,他卻遇着經師夏侯勝,正好乘閒請教,乞勝傳授經學。勝言犯罪當死,何必讀經?霸答道:『朝聞道,夕死猶可。況今夕尚未必果死哩!』可謂好學。

勝乃講授【尚書】,逐日不絕。直至本始四年,方才遇赦,後文再表。

且說烏孫國王岑陬,前納繼祖母江都公主為妻,仍然臣事漢朝。見前文。越數年後,江都公主病死,岑陬復乞和親,漢廷因將楚王戊孫女解憂,號為公主,遣嫁岑陬。解憂尚無生育,岑陬卻患了絕症,竟致不起。自思有子泥靡,出自胡婦,幼弱未能任事,不如托諸從弟翁歸靡,教他代立為王。

俟至泥靡長成,然後歸還主位。主見已定,遂召翁歸靡入帳,述及己意,翁歸靡當然聽命。及岑陬一死,便即稱王,又見解憂年輕有色,也把她佔為己妻。繼祖母尚可為妻,何況從嫂·解憂只好隨緣,與翁歸靡結為夫婦,好合數年,得生三男二女,依次長成。長男名元貴靡,留在國中。次男名萬年,出為莎車王。最幼名大樂,也為左大將,及昭帝末年,匈奴因烏孫附漢,連結車師,並攻烏孫,烏孫忙發兵守御。一面由解憂公主出面,飛書至漢,求請援師。

漢廷得書,正擬調兵往救,適值昭帝駕崩,國事紛紜,無暇外顧。到了宣帝即位,復由解憂夫婦,上書敦促,並言專待漢兵,夾擊匈奴。宣帝與霍光議定,大發關東精銳,分路出征。命御史大夫田廣明為祈連將軍,領四萬餘騎出西河,度遼將軍范明友,領三萬餘騎出張掖,前將軍韓增,領三萬餘騎出雲中;後將軍趙充國為蒲類將軍,領三萬餘騎出酒泉,雲中太守田順為虎牙將軍,領三萬餘騎出五原。五路大兵,共計得十六萬餘人,如火如荼,殺往匈奴。再遣校尉常惠,持節發烏孫兵,會師夾攻。

匈奴主壺衍鞮單于,聞得漢兵大至,亟將人民牲畜,奔徙漠北,塞外一空。漢將五路出師,但見秋高木落,遍地荒涼,並沒有甚麼胡兵,甚麼胡馬,好容易馳入胡境,搜得幾個人畜,也不過是老弱陋劣,一時不及遷移,乃被捕獲。五將陸續班師,由漢廷嚴核賞罰,田廣明引兵先歸,田順詐報俘虜,皆被察出,下吏自殺。范明友,韓增,趙充國三人,也是半途折回,無功有罪。宣帝因已誅二將,不欲濫刑,特令從寬免議。

獨校尉常惠,監護烏孫兵五萬餘騎,直入右谷蠡王庭內,擒住單于伯叔,及嫂居次,猶漢言公主。名王犁污,擄都尉千長以下三萬九千餘級,馬牛羊驢七十餘萬頭,飽載西歸,返入烏孫。烏孫將擄取人畜,悉數自取,毫不分與常惠,反將常惠使節盜去。常惠無從追究,垂頭喪氣,馳還長安。何其疏忽至此!自料此番回都,必遭重譴,硬着頭入報宣帝。

宣帝卻好言撫慰,面封惠為長羅侯,惠謝恩而退,喜出望外。後來探問同僚,才知宣帝因五將無功,還是烏孫兵得了大捷,雖然沒有進益,也足令匈奴喪膽,免為漢患,所以敘功加封。尋且奉詔再使烏孫,令他齎着金帛,犒賞烏孫將士。惠乘機進奏,謂龜茲國前殺朝使,未曾加討,應該順道往攻。

宣帝恐他多事,不肯照准。惟霍光密與惠言,許得便宜行事,惠遂往烏孫,宣詔頒賞,又矯命烏孫發兵,聯合西域各國,進擊龜茲。龜茲已經易主,後王絳賓,說是先人誤聽姑翼,因致得罪漢朝。當下將姑翼縛送軍前,由惠喝令斬訖,當即罷兵回國。宣帝聞報,本欲責他專擅,因聞霍光暗中指使,只得作罷,但不復加賞,略示深衷。

誰知霍光專政,情尚可原,那光妻霍顯,卻是一個淫悍潑婦,公然陰謀詭計,下毒宮闈。說將起來,也是霍光治家不正,肇此禍階。霍光元配東閭氏,只生一女,嫁與上官安為妻。東閭氏早歿,有婢名顯,狡黠異常,為光所愛,曾納為妾媵,生有子女數人。光便不他娶,就將顯升做繼室。顯有小女成君,尚未字人,滿望宣帝登台,好將成君納入宮中,做個現成皇后。偏宣帝願求故劍,令故妻許氏正位中宮,竟致霍顯失望,滿懷不平。日思夜想,擬把許後除去,怎奈一時不得方法,沒奈何遷延過去。

遲至本始三年正月,許皇后懷孕滿期,將要分娩,忽然身體不適,寢食難安。宣帝顧念患難夫妻,格外愛護,遍召御醫診治,且采募女醫入宮,俾得日夕侍奉,較為合宜。巧有掖庭戶衛淳于賞妻,單名為衍,粗通醫理,應募入侍。衍嘗往來大將軍家,與霍顯認識有年,至是淳于賞因妻入宮,便與語道:『汝何不往辭霍夫人,為我求得安池監。若霍夫人肯代白大將軍,安池監定可補缺,比戶衛好得多呢!』

衍遵着夫囑,徑至霍家謁顯,報告入宮侍後,並求派乃夫差缺。顯觸着心事,暗暗喜歡道:『這番機會到了!』

便引衍至密室,悄然與語。特呼衍表字道:『少夫!汝欲我代謀差缺,我亦煩汝一件大事,汝可允我否?』

衍應聲道:『夫人有命,敢不敬從!』

顯笑說道:『大將軍最愛小女成君,欲使極貴,特為此事,有勞少夫。』

衍不解所謂,愕然問道:『夫人所囑,是何命意?』

顯即將衍扯近一步,附耳與語道:『婦人產育,關係生死。今皇后因娠得病,正好將她毒死。天子若立繼後,小女成君,就得冊納。少夫如肯為力,富貴與共,幸勿推辭!』顧前不顧後,全是悍婦偏見。

衍聞顯言,不禁失色,支吾對答道:『藥須由眾醫配合,進服時需人先嘗,此事恐難為力。』

顯復冷笑道:『少夫若肯代謀,何至無法。現我將軍管轄天下,何人敢來多嘴?就使有緩急情事,自當出救,決不相累。只恐少夫無意,才覺難成。』

衍沈吟良久,方答說道:『有隙可圖,自願盡力。』總為富貴二字所誤。

顯又再三叮囑,衍應命辭歸,也不及告知乃夫,私取附子搗末,藏入衣袋,逕往宮中。

可巧許後臨盆,生下一女,卻是不做難產,安然無恙。不過產後乏力,還須調理,經御醫擬定一方,合丸進服。淳于衍湊便下手,竟將附子取出,摻入丸內。附子雖是有毒,本來可作藥餌,並非鴆毒可比,但性熱上升,不宜產後。許後哪裏知曉,取到便吞,待至藥性發作,頓時喘急起來,因顧問淳于衍道:『我服丸藥後,頭覺岑岑。沉重之意。莫非丸中有毒不成?』

衍勉強答說道:『丸中何至有毒。』

一面說,一面再召御醫診治。御醫診治後脈,已經散亂,額上冷汗淋漓,也不識是何因,才閱片刻,許後兩眼一翻,嗚呼歸天!還幸微賤時已產一男,總算留得一線血脈。小子有詩嘆道:

嬴得三年國母尊,傷心被毒竟埋冤,

杜南若有遺靈在,好看仇家且滅門。杜南為許後葬處,見下回。

許後告崩,宣帝親自視殮,悲悼不已。忽由外面呈入奏章,乃收淚取閱。欲知奏章內容,待至下回再表。


【後評】

史稱霍氏之禍,萌於驂乘,是驂乘一事,所關甚大。夫驂乘亦常事耳,張安世亦與謀廢立,官拜車騎將軍,更非常官;當其代光驂乘,宣帝得從容快意,何獨於霍光而疑之。吾料霍光當日,必有一種驕倨之容,流露詞色,令人生畏,此宣帝之所以跼蹐不安也。田延年之自殺,禍起怨家;而霍光不為救護,未免懷私。

廢立之議,倡自田延年,光不欲使為功首,故樂其死而恝視之。嚴延年之被逐,則實為劾奏霍光而起;御史中丞,詰責嚴延年,即非由光之授意,而巧為迎合,不問可知。至若常惠之通使烏孫,擅擊龜茲,則全出光之指授。光固視宣帝如傀儡,歸政之請,果誰欺乎?悍妻霍顯,膽敢私囑女醫,毒死許後,何一非由光之縱成。後人或比光為伊周,伊周聖人,豈若光之悖盩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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