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5:03
卻說秦王世民,見了來使,問明姓名,叫作李大師,曾在建德處充任禮部侍郎,當由他呈上一函,經世民拆閱畢,不禁微笑道:『來書欲我退軍潼關,返鄭侵地,試想我軍到此,已將一載,費去了若干糧餉,喪亡了若干軍士,才得這數十郡縣,今洛陽旦夕可下,反勸我退兵還地,能有這般容易麼?』
大師道:『貴國既有志安民,不應窮兵黷武,還是得休便休,罷戰修和,一來可休息兵民,二來免傷動和氣。』
世民聽到末語,激動三分怒意,便瞋目道:『鄭夏本系敵國,我滅世充,與爾國何干?今爾國前來勸阻,究是何意?』
大師道:『敝國為休兵息民起見,所以遣大師前來致書,代鄭請和,殿下若不肯俯從,敝國現已發兵,不便收回了。』
世民更怒道:『爾國出兵,我亦何怕?』
說至此,即喝令左右,將大師牽至帳後,羈住軍中,一面召僚佐會議,諸將多面面相覷。統是飯桶。
郭孝恪獨進言道:『世充窮蹙,勢將出降,今建德遠來相救,這是天意欲亡他兩國,我軍可據住武牢,伺間而動,必能破敵。』
言未已,又有一人接口道:『世充保守東都,府庫充實,部下皆江淮精銳,很是耐戰,只因缺了糧餉,所以困守孤城,坐以待斃。若建德來與合兵,輸糧相濟,恐賊勢益強,戰爭不了,今請分兵困住洛陽,深溝高壘,休與爭鋒,大王親率驍銳,先據成皋,以逸待勞,決可破滅建德,建德既破,世充自下,不出兩旬,兩虜酋俱就縛了。』
確是妙算。世民視之,乃是記室薛收,便答道:『君言甚善,我意亦作此想,即當照行。』
蕭瑀屈突通等,聞世民言,且上前勸阻:『請退保新安,依險自固。』
世民駁斥道:『建德新破孟海公,將驕卒惰,不足一戰。我出據武牢,扼他咽喉,他果冒險來爭,我自有法抵禦。若逡巡不進,不出旬月,世充必潰,城破兵強,氣勢自倍,一舉兩克,即在此行,否則賊入武牢,諸城新附,必不能守,兩賊併力,與我相爭,我軍尚能自固麼?』
蕭瑀等乃默然而退。
世民召回屈突通,令佐齊王元吉,圍住東都,不得浪戰,自率李世勣程知節、秦叔寶尉遲敬德等,共三千五百騎,東趨武牢去了。
看官!你道竇建德何故救鄭?
原來世充屢戰屢敗,早遣兄子代王琬及長孫安世,往河朔乞援,建德本與世充有嫌,互相侵伐,至是亦不願赴援,偏中書侍郎劉彬進勸建德道:『天下大亂,唐得關西,鄭得河南,夏得河北,鼎足三分,互相牽制。今唐舉兵臨鄭,自秋涉冬,唐兵日增,鄭地日蹙,唐強鄭弱,勢必不支,鄭亡必將及復,我亦不能自保了。不如解仇除忿,發兵援鄭,夾擊唐軍,唐若敗退,鄭可襲取,合兩國兵士,乘唐疲敝,攻入關中,天下亦不難統一呢!』
良心太狠,反足致亡。這一席話,說得建德鼓掌稱善,便召入鄭使,允發援兵。惟因孟海公占據周橋,恐他乘虛來襲,俟剿平孟海公,然後出師。琬與安世,拜謝而去。建德遂出兵赴周橋,擊孟海公。海公系濟陰人,好弄拳棒,不喜文字,隋末群盜紛起,他也聚眾為盜,占據曹州的周橋,自稱錄事。因地居偏辟,無人注目,被他安住了六七年,及建德兵到,海公不識好歹,就率眾與他對仗。建德兵經過百戰,海公兵統是烏合,一經交戰,勝負立分。
海公逃回周橋,被建德一鼓攻入,把他活捉了去,立刻殺死,餘眾皆降。建德留降將戍周橋,遂率眾西趨,陷管州,拔滎陽陽翟等縣。兵遵陸行,糧從水運,途次遇着鄭將郭士衡,系是王世充弟世辯差來,有兵數千,迎接建德。建德進至成皋東原,築宮板渚,作為行轅,一面遣報世充,一面致書唐營,不亟進兵,便是失着。尚眼巴巴的專待李大師歸報。痴心妄想。哪知唐秦王世民,已帶着驍騎,歷北邙,過河陽,徑入武牢來了。
建德待使未至,遣偵騎出營探望,甫經三里,見前面有騎士四人,為首的執弓,隨後的執槊,威風凜凜,控馬前來,偵騎還疑是巡卒,正要動問,忽聽得一聲大喝道:『我是秦王,你等看箭!』
語音未了,箭聲已到,一騎便撞落馬下,余騎慌忙逃回。原來世民既入武牢,即率五百騎來探敵營,沿途設伏,留李世勣程知節、秦叔寶等,分頭伏着。單領尉遲敬德,及從騎二人前進。至射死敵騎一名,兩從騎請世民回馬道:『敵騎還報,必有大軍來攻。不如速返!』
世民顧敬德道:『我執弓矢,公執槊,雖有百萬敵騎,亦怕他甚麼?』此言亦未免太夸。
正說着,前面塵頭大起,有五六千騎,馳逐而來。兩從騎不覺失色,世民從容道:『汝兩人不必驚慌,儘管返行,我自與敬德斷後。』
於是勒馬以待,看敵騎將至,即引弓注射,每發一箭,必斃一敵,敵三卻三進,世民復射斃數人。敬德舞槊前迎,也刺殺敵騎十餘人,敵騎不敢進逼。世民反佯作怯狀,逡巡退卻,那敵騎不知是計,一擁追來,才經里許,伏兵猝發,世勣等上前奮擊,斬首三百餘級,擒住敵將殷秋石瓚,餘眾竄去。世民乃收兵回營,作書報建德道:
趙魏之地,久為我有,今為足下所侵奪,不情孰甚?但以淮安見禮,公主得歸,故相與坦懷釋怨,世充前與足下修好,已嘗反覆,今亡在朝夕,更飾詞相誘,足下乃以三軍之眾,仰哺於人,千金之資,坐供外費,甚非策也。今前茅相遇,已遽崩摧,郊勞未通,能無懷愧。故抑止鋒銳,冀聞擇善,若不獲命,恐後悔且難追矣,幸足下垂察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