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5:03
乃踏雪繼進,沿途收降番眾。至雙河堡,來了一支人馬,爲首大將,便是南道大使阿史那步真。步真自南道進兵,所過皆降,不煩血刃,因此長驅直入,得與北道軍相會。定方益喜,兩軍晝夜兼行,直入窮谷,登高遙望,見前面有一獵場,番眾馳逐野獸,趾高氣揚,首領不是別人,正是沙缽羅可汗賀魯。定方大悅道:『此番定要擒住他了。』
便麾兵逾嶺,喊殺過去。賀魯已似漏網魚,驚弓鳥,聞著唐軍喊聲,便策馬飛奔。番眾也即潰亂,被唐軍東劈西斫,做了無數枉死鬼。唐軍奪得鼓纛,只尋不著賀魯,定方不覺嘆息道:『那廝又復脫逃,恐不能再擒他了。』
前喜後嘆,都是文中頓挫之筆。旁邊閃出一將道:『待末將上前窮追,無論好夕,總要將逆虜擒住,大總管不妨回師。』
定方見是蕭嗣業,便道:『副都護既願效勞,還有何說?』
當下撥兵萬人,隨他前行,自己從容班師,令降眾各歸本部。沿路悉心稽察,籌辦善後,通道路,置驛站。掩骸骨,問疾苦,劃疆界,復生業,訪得各部人畜,前被賀魯所掠,一律給還。西突厥向有十姓,叫作五咄陸,五弩失畢,至是一體歸附,悉表歡忱。
正在慘澹經營的時候,接得蕭嗣業捷報,已將賀魯捕獲,定方當然欣慰。原來賀魯遁至石國西北蘇咄城,已是人困馬乏,狼狽不堪,乃遣部下齎珍寶入城,乞糧借馬,城主伊涅達干,佯備酒食出迎,誘賀魯入城,指揮眾士,將他拘住,解送石國。蕭嗣業探得消息,即向石國索交賀魯,石國聞唐軍入境,頗加畏懼,便將賀魯送達軍前。嗣業飛報定方,隨將賀魯押還。定方乃請分西突厥,置濛池昆陵二都護府,即以阿史那彌射爲興昔亡可汗,管領五咄陸部落,阿史那步真爲繼往絕可汗,管領五弩失畢部落。唐廷俱如所請,派光祿卿盧承慶持節冊命,仍命彌射步真選擇降眾,量能授職,令爲刺史以下等官。邊徼已定,大功告成,定方奏凱還朝,獻俘闕下。賀魯在檻車中,曾語蕭嗣業道:『我本亡虜,爲先帝所存,先帝待我良厚,我乃負先帝恩,宜遭天怒,悔已無及。我聞中國刑人,必在市曹,我負先帝,應該在先帝靈前伏法,幸乞代奏!』
嗣業既至京師,當即依言奏陳。高宗以爲可憐,但命獻俘昭陵,貸他一死。結髮夫婦,如何不憐?乃聽悍妃謀斃。既而賀魯病歿,藁葬頡利墓側。惟真珠葉護,未得冊封,不免怨望,旋由興昔亡可汗率兵進擊,與真珠葉護鏖戰雙河,真珠葉護敗死,於是西域皆平。
獨龜茲國自征服後,國王布失畢等,被俘入京,留官京師。應二十二回。高宗初年,龜茲國亂,酋長爭立,各向唐廷求封。廷議以龜茲失主,不如遣還布失畢,仍使爲王,免得紛爭。高宗准奏,乃復封布失畢爲龜茲王,令與故相那利,宿將羯獵顛,同時還國,撫定部眾。顯慶改元,布失畢入都朝賀,那利竟與布失畢妻,結成露水緣。也算代庖。及布失畢西歸,那利尚私自出入,不肯斷情。布失畢漸漸聞知,常欲殺死那利,怎奈那利樹黨竊權,急切不便下手,只好密遣心腹,上訴唐廷。
那利也使人報唐,互爭曲直,一邊說是布失畢謀叛,一邊說是那利謀亂,兩下各執一詞,轉把那中冓醜聲,隱瞞下去。
高宗並召兩人,入朝對質,布失畢不便再諱,只好據實陳明。那利雖然狡辯,究竟情虛詞屈,唐廷因將他囚住,另遣左領軍郎將雷文成,送布失畢回國,甫至東境泥師城,不意宿將羯獵顛,竟率眾堵住,不令布失畢歸還。得毋也作那利第二耶?布失畢入城拒守,飛向唐廷乞援,高宗再命左屯衛大將軍楊胄,發兵西行。及抵泥師城,布失畢已憂憤而亡,胄遂縱兵擊羯獵顛。羯獵顛屢戰屢敗,終被唐軍擒住,梟首以徇。乘勝入龜茲國都,窮治那利羯獵顛餘黨,一併加誅。且就地設龜茲都督府,立布失畢子素稽爲王。兼都督事,布失畢妻不知如何處置?可惜史中未曾載明。然後班師復命。高宗又命徙安西都護府至龜茲,安西都護府,本設在高昌境內交河城,事見十八回中。即令安西都護麴智湛駐紮龜茲,加封左驍衛大將軍,統轄龜茲于闐碎葉疏勒四鎮,及吐火羅嚈噠罽賓波斯等十六國,置府州至八十餘,小子有詩嘆道:
王師西討莫能當,史策鋪張美盛唐。
豈是高宗能攘外?餘威尚是紹文皇。
外患告平,內訌復起,本回已就此結束,待至下回再詳。
王后蕭淑妃,互相妒忌,本有致死之徵,武氏得乘隙而入,所謂木朽蛀生,夫復誰尤?但武氏計奪後位,如願以償,似亦可以止矣,乃必將后妃錮入別宮,嚴加監押,已屬狠心辣手,甚且斷其手足,投入瓮中,試問其具何心腸,乃至於此?禽獸尚不自戕同類,武氏直禽獸之不若。故讀此回而不發指者,非人也。彼許敬宗李義府輩,更不足誅矣。
高宗爲色所迷,昏庸已甚,貶勛舊,斥忠良,而獨能任一蘇定方,付以專閫,豈西陲亂事,天必假手唐廷以蕩平之耶?定方以外,又有楊胄,亦良將之足稱者,能攘外不能安內,高宗其無以自解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