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5:03
騫、魚兩人,竟鍛煉成獄,擬處炎死罪。侍中劉景先,及鳳閣侍郎胡元范,均為炎營解,百官亦多謂炎無反意,獨鳳閣舍人李景諶,證炎必反。於是劉景先、胡元范,亦被逮下獄,進騫味道檢校內史,同鳳閣鸞台三品,李景諶同鳳閣鸞台平章事。既而炎被斬都亭,景先貶普州刺史,元范流瓊州而死。炎從子伷先,為太僕寺丞,年方十七,獨上封事求見。
武氏召問道:『汝伯父謀反,汝尚何言?』
伷先奮然道:『臣只欲為太后劃計,何敢訴冤?太后為李氏婦,專攬朝政,變易嗣子,疏斥李氏,封崇諸武,臣伯父為國盡忠,反誣以罪,戮及子孫,臣恐人心一變,不可復救了!為太后計,亟宜復子明辟,方保萬全。』可謂大膽。
武氏怒道:『小子敢亂言麼?』
喝令逐出,伷先且反顧道:『今用臣言,尚是不遲,他日悔將無及呢。』
武氏益怒,竟命在朝堂加杖百下,長流瀼州。
是時徐敬業已出兵渡江,敬業已經複姓,故稱徐敬業。會議所向,魏思溫進議道:『明公以匡復為名,宜率大眾鼓行而進,直指洛陽,天下義士,知公有志勤王,自然雲集響應了。』
薛璋在旁接入道:『金陵有王氣,且長江天險,足以自固,不若先取常潤二州,倚為根據,然後北向以圖中原,進無不利,退有所歸,乃為良策。』
思溫道:『不可!山東豪傑,都因武氏專制,憤悶不平,聞公舉義,皆蒸麥為糧,伸鋤為兵,以待公至,不乘此銳意北圖,乃徒自營巢穴,遠近聞此消息,哪個不解體呢?』
敬業終從璋言,不用思溫計,良言不用,安得不敗?遂令唐之奇守江都,自率眾攻陷潤州,執住刺史李思文。思文本敬業叔父,聞敬業兵起,曾遣使上聞,且拒守兼旬,城才陷沒,被執後,思溫請斬首示眾,敬業不許,但令改姓為武,囚系獄中。思溫嘆道:『不顧大義,專徇私圖,恐敗亡即在目前,我輩無死所了。』何不自去。
敬業既得潤州,聞孝逸軍已逼臨淮,乃回軍抵禦,屯駐高郵境內的下阿溪,使弟敬猷守淮陰,別將韋超尉遲昭守都梁山。孝逸遣偏將雷仁智,攻敬業營,為敬業所敗,不敢再進。監軍侍御史魏元忠,語孝逸道:『天下安危,在此一舉,今大軍逗留不進,遠近失望,倘朝廷更命他將來代將軍,將軍將何辭自免呢?』
孝逸尚在遲疑,忽聞左鷹揚大將軍黑齒常之,由東都遣發,令為江南道大總管,來援孝逸。元忠又進語孝逸道:『黑齒來援,朝廷已有疑心,為將軍計宜率輕騎往擊淮陰,或都梁山,除他犄角,敬業自無能為了。』
諸將尚有異言,謂往擊淮陰都梁,敬業必且赴援,兩面受敵,如何自全?
元忠道:『避堅攻瑕,是兵家至計。敬業精銳,盡在下阿溪,利在速戰,我若一敗,大事去了。惟敬猷出自博徒,韋超等亦非宿將,兵又單弱,易為我克,敬業雖欲往援,勢必不及,我得乘勝前進,雖有韓信、白起,也恐不能抵當了。』
孝逸乃引兵擊都梁山,陣斬尉遲昭,韋超夜遁,再進軍擊淮陰,敬猷也脫身遁還。於是孝逸遂直攻敬業。
敬業扼溪列陣,擁眾自固。孝逸偏將蘇孝祥,夜率五千人,用小舟渡溪進攻。渡方及半,已被敬業聞知,縱兵奮擊,孝祥不及整軍,只好挺刃血戰,究竟勢孤力渙,不克支持,徒落得渾身受創,墮水而亡,餘眾亦溺死過半。孝逸率諸軍繼退,戰又不利,擬退守石樑。探報敬業營上,有烏鳥噪集。魏元忠與行軍管記劉知柔,同語孝逸道:『這是賊勢將敗的預兆。烏鳥集幕,勢必空營。今敬業未退,鳥已先集,豈不是將覆滅麼?今有一策可以破賊。』
孝逸問是何策?
元忠道:『風順荻干,利在火攻,將軍何不縱火焚敵呢?』疊觀元忠所言,無不中棨,可惜為武氏爪牙,徒號智囊而已。
孝逸極口稱善,遂命軍士各持火具,越溪再戰。敬業正整軍截擊,不意對面敵兵,都用火弓火箭,接連射來,溪邊蘆葦甚多,正值冬天燥烈,朔風猛厲,一霎時四面延燒,捲入陣中,各軍都立足不住,紛紛倒退。敬業尚欲防禦,指揮部下,令驍壯居前,老弱居後,弄得陣勢益亂,被孝逸督軍疾進,一場亂搗,殺得溪流皆赤,岸草齊紅。敬業等逃入江都,料知不能再守,乃焚圖籍,挈妻孥,奔往潤州。到了蒜山附近,見有追兵到來,忙乘舟入江,意欲順流出海,東奔高麗。航行至海陵界,為風所阻,那知部將王那相,竟生變志,鬨動兵士,殺死敬業敬猷,及敬業妻子等,共梟得二十五首,持降孝逸軍前。餘黨唐之奇魏思溫韋超薛璋諸人,一併被孝逸捕住,傳首東都。只駱賓王遁去,不知所終。依【唐書】本傳,不從【紀事本末】。至黑齒常之到江南,已是亂黨肅清,不勞動手了。補筆不漏。
武氏令盡殺徐氏宗族,只有思文得釋出獄,免致連坐,召拜司僕少卿,且面諭道:『敬業改卿姓武,卿可便姓武罷。』
思文拜謝而退,尋且加授春官尚書。或言思文本與敬業同謀,乃免官複姓,可憐李勣百戰功勞,只剩了思文一線,留遺曹州,系徐氏本籍。存奉宗祀。
小子有詩嘆道:
欲為兒孫作馬牛,誰知宗族竟全休?
重泉有鬼應增恫,匡復無功逆案留。
敬業敗歿,又有人入譖程務挺,說他與敬業通謀,免不得也要枉死了,下回再行申敘,請看官續閱自知。
中宗欲以天下與韋玄貞,無非是一恨語,不得作為實談,裴炎果忠於事君,何妨委曲調護,今日不從,期諸他日,詎必急白太后,密謀廢立耶?炎只知有武氏,不知有中宗,而其後卒為諸武所傾,梟首都亭,是何若強諫中宗,誓死廷前之為愈也。
徐敬業起兵揚州,苟能用魏思溫之策,直指河洛,銳圖匡復,即至兵敗身亡,猶不失為唐室忠臣,乃始以失職生謀,繼以營巢致覆,死不足惜,例以翟義袁粲諸人,且有愧焉。要之私心一起,身名兩敗,裴炎徐敬業,皆以一私字誤之,故本回敘二人事,皆有貶詞,至若李景諶李孝逸輩,佐武忘李,則更不足道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