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5:03
天官侍郎郑果,时亦在座,便插入道:“宋公奈何称五郎为卿?”
璟奋然道:“就官职言,正当以卿相呼,足下非张卿家奴,乃欲称卿为郎么?”
说得郑果哑口无言,不由的面颊发赤;就是与座诸官,也不禁感愧起来。到了终席,璟不同二张通语,二张自是怨璟,有时经武氏召幸,未免加入谗言。偏武氏知他忠直,不欲轻信。武氏明哲处,却非常人可及,但若无此智,何能临朝至二三十年耶?惟二张势力,总日盛一日,无论宫廷内外,稍忤二张意旨,即遭严谴。旧皇孙重照,系中宗长子,中宗被废,重照亦贬为庶人。见三十回。至中宗复召入东都,立为太子,乃封重照为邵王,且因照字与曌字相通,犯武氏讳,改为重润。重润妹永泰郡主,嫁与武承嗣子延基,兄妹相见,不免道及二张丑事,二张偶有所闻,即入诉武氏,且请武氏,不复召幸,免滋谤语。
这武氏爱二张如活宝,一日不能相离,骤然听得此语,不禁老羞成怒,立召重润兄妹入宫,责他无故谤议,不容分辩,即命内侍加杖。可怜那两人是金枝玉叶,哪里受得起杖刑,更兼内侍讨好二张,手下格外加重,竟把两人打得皮开肉烂,及舁回住处,已是气息毫无,魂归冥漠。武氏怒尚未息,索性将继魏王武延基,也同日赐死。自己侄孙,也不暇顾,淫毒至此,可胜浩叹。
同平章事韦安石,见二张凶横益甚,举发他各种罪状,有制令安石与右庶子唐休璟,审问二张。安石等方欲传讯,哪知内敕复到,竟出安石为扬州长史,休璟为幽营二州都督。休璟知二张从中媒孽,临行时密语太子道:“二张恃宠不臣,必且作乱,殿下应预先防备,免得遭殃。”
太子允诺,休璟自去。武氏因安石外调,拟选人补缺,意尚未决,可巧突厥别部酋长叱列元崇,纠众寇边,当遣夏官尚书姚元崇,出任灵武道安抚大使,控制叛番,召见时令以字为名,免与叛寇相同。武氏专就是等处着想。
元崇表字元之,陕州硖石人,自是遂以字行。武氏且令荐举相才,元之对道:“张柬之沈厚有谋,能断大事,现年已八十,请陛下速用为是。”
武氏应诺,待元之去后,即用柬之为同平章事。柬之先任合州刺史,见前回。寻与荆州长史杨元琰对调,两人同泛江至中流,谈及武氏革命事。元琰慷慨太息,竟至泣下。柬之与语道:“他日你我得志,当彼此相助,同图匡复。”
元琰答称如约。
至是柬之入相,遂荐元琰为右羽林将军,且与语道:“江上旧约,尚相忆否?”
元琰道:“谨记勿忘。”
柬之又结司刑少卿桓彦范、右台中丞敬晖,及右散骑侍郎李湛等,同谋复唐,待时乃发。
长安四年秋季,武氏又复寝疾,累月不见辅臣,惟二张侍侧不离。凤阁侍郎崔玄𬀩上疏道:“太子相王,孝友仁明,足侍汤药,宫禁所关甚重,幸无令异姓出入。”
疏上数日,适武氏病得少瘥,乃批答出来,系是“感卿厚意”四字。二张见此批答,恐致见疏,且虑武氏病笃,必将及祸,因阴结党援,为预备计。不料外面已屡有揭帖,说是二张谋反。二张日夕弥缝,就是武氏得知,也置诸不问。偏是谣言日甚,不得不令二张加忧,密引术士李弘泰,占问吉凶。弘泰谓昌宗有天子相,劝他至定州造佛寺,可以祈福。
昌宗方暗自欣幸,奈被许州人杨元嗣闻悉,即行告发。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武氏命平章事韦承庆及司刑卿崔神庆、御史中丞宋璟等,审问二张。昌宗慌忙入白武氏,叩首流涕,自称:“弘泰虽有妄言,臣等实无异心。”
武氏乃令内侍传语问官,嘱他援自首律,减昌宗罪。承庆、神庆复奏云:“昌宗准法首原,弘泰首恶当诛。”
独宋璟与大理丞封全祯,上疏辩驳道:“昌宗屡承宠眷,复召术士占相,意欲何为?且果以弘泰为妖妄,何不即执付有司?虽云据实奏闻,终是包藏祸心,法当处斩,不得少贷。”
疏入不省。
璟复见武氏,坚请收系二张,武氏仍然不许,但云:“且检详文状,再行定夺。”
璟退出后,竟有制令璟安抚陇蜀,璟不肯行,上言:“本朝故事,中丞非军国大事,不当出使,今陇蜀无变,臣不敢奉制。”
武氏乃改令璟往幽州,推按都督屈突仲翔赃污。璟又谓:“外臣有罪,须由侍御或监察御史往审,臣不敢越俎代行。”
司刑少卿桓彦范,及凤阁侍郎崔玄𬀩,又接连入奏,固请武氏加罪昌宗。武氏乃令法司议罪。司刑卿韦昇,系玄𬀩弟,复奏应处大辟,武氏不从。璟复入请穷治,武氏道:“昌宗已向朕自首,理应减罪。”
璟答道:“昌宗为飞书所逼,穷蹙首陈,本非初意,且谋反大逆,罪难首原,若昌宗不伏大刑,何用国法?”
武氏温言劝解,璟厉声道:“昌宗分外承恩,臣知言出祸随,只因义愤所激,宁死不恨。”
武氏不觉变色。
内史杨再思在侧,恐璟忤旨,遂宣敕令出。璟又道:“圣主在此,臣面聆德音,不烦内史擅宣敕命。”真是硬头子。
武氏无言可驳,只好饬令复讯,遣昌宗至御史台对簿。璟乃趋出,即诣台立按昌宗。才经数语,忽由内使持敕特赦,引昌宗自去。璟不便追还,只长叹道:“不先击小子脑袋,悔无及了。”用全力搏免,仍被脱去,应呼负负。
既而武氏令昌宗谢璟,璟不令见,且传语道:“公事公言,若私见便是违法,王法怎得有私哩?”
昌宗格外惭恨。会璟为子授室,竟谋遣刺客杀璟,幸有人先为通报,璟乃潜宿他舍,才得免祸。
越年正月,即嗣圣二十二年,是年改元神龙。武氏疾甚,二张仍居中用事,暗蓄异谋。于是同平章事张柬之,以为时机已至,不应再缓,乃密邀右羽林大将军李多祚至第,与语道:“将军今日富贵,从何得来?”
多祚泣下道:“统是先帝所赐。”
柬之道:“今先帝二子,为二竖所危,将军独不思报先帝大德么?”
多祚道:“苟利国家,惟相公驱使,多祚不敢自爱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