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5:03
宗楚客等且表上帝后尊號,稱中宗爲應天神龍皇帝,韋氏爲順天翊聖皇后,改玄武門爲神武門,樓爲制勝樓。安樂公主,復陰結宗楚客等,謀譖相王及太平公主,嗾令御史冉祖雍,誣奏二人與重俊通謀,請收付制獄。中宗竟召吏部侍郎,兼御史中丞蕭至忠,命他鞫治。
至忠泣諫道:『陛下富有四海,不能容一弟一妹,乃令人羅織成獄麼?相王昔爲皇嗣,嘗向則天皇后前,以神器讓陛下,累日不食,這是海內所共聞,奈何因祖雍一言,遂滋疑竇麼?』
中宗素來友愛,因即罷議。宗楚客等復訐奏魏元忠,說他縱子助逆,明明是重俊黨援,應夷滅三族,中宗不許。這卻尚有見地。元忠卻自嘆道:『元惡已誅,鼎鑊亦所願受,可惜太子隕沒,不得重生呢。』乃表請辭官。
有制令以齊公致仕,仍朝朔望。楚客再引右衛郎將姚廷筠,爲御史中丞,令他申劾元忠,援侯君集、房遺愛等舊案,作爲比例,因貶元忠爲渠州司馬。冉祖雍復上言元忠謀逆,不應出佐渠州,楊再思等亦以爲言,那時中宗亦動起惱來,駁斥再思等道:『元忠久供驅使,有功可錄,所以朕特矜全,現在制命已行,豈容屢改?朝廷黜陟,應由朕出,卿等屢奏,殊違朕意。』有此剛決,卻是難得。
再思等始惶恐拜謝。楚客心終不死,再使袁守一彈劾元忠,謂:『重俊位列東宮,猶加大法,元忠非勛非戚,如何獨漏嚴刑?』
中宗不得已,再貶元忠爲務州尉。
元忠行至涪陵,得病而終,年已七十餘。他本宋州宋城人,以剛直聞,晚年再入朝秉政,自損豐裁,聲望頓減。但終爲奸黨所譖,仍至貶死。至景龍四年,睿宗即位,乃追贈尚書左僕射齊國公,玄宗開元六年,追諡曰貞,這且慢表。
且說重俊事敗,韋氏、婉兒安樂公主等,聲焰益盛,再加宗楚客紀處訥等,趨承奔走,事事效勞,因此宮禁變作朝廷,床闥幾同都市。景龍二年,宮中忽傳出一種新聞,說是皇后衣笥裙上,有五色雲凝聚,非常祥瑞。恐是穢跡。中宗昏頭磕腦,竟令宮監繪成圖樣,攜示百官。侍中韋巨源,安石從子。也是宗紀一流人物,即頓首稱賀,且請布示天下。中宗准奏,因大赦天下,賜五品以上母妻封號,無妻授女,婦人八十以上,俱准授郡縣鄉君。太史迦葉複姓音迦涉。志忠入奏道:『昔神堯皇帝未受命,天下歌【桃李子】;文皇未受命,天下歌【秦王破陣樂】;天皇未受命,天下歌【堂堂】;則天皇后未受命,天下歌【武媚娘】;應天皇帝未受命,天下歌【英王石州】;順天皇后未受命,天下歌【桑條韋】。臣思順天皇后,既爲國母,應主持蠶桑,供給宗廟衣服,所以臣謹擬【桑條韋】歌,共十二篇,上呈睿鑒,請編入樂府,俟皇后祀先蠶時,奏此篇章,也是鼓吹休明,上繼周南化雅哩。』
說罷,即將歌詞雙手捧上。
經中宗覽畢,喜動眉宇,即賜志忠美絹七百段。
太常少卿鄭愔,又逐篇引伸,說得韋氏德容美備,居然是西陵黃帝元妃縲祖,系西陵氏。復出,太姒周文王妃。重生。誰知是一個淫婦。右補闕趙延禧,且上言:『周唐一統,符命同歸。昔高宗封陛下爲周王,則天時,唐同泰獻洛水圖,孔子有言:「繼周而王,百世可知。」陛下繼則天皇帝,因周爲唐,可百世王天下。』虧他附會。
中宗大喜,立擢延禧爲諫議大夫。上官婉兒,本與武三思私通,所擬詔書,多半崇周抑唐,至是因三思被殺,意中少一個知心人,免不得又要另覓,她想文人學士中,總有幾個風流佳客,可供青眼,遂慫恿中宗開館修文,增設學士員,選擇能文的公卿,入修文館,摛藻揚華,有時令學士等陪侍游宴,君臣賡和,韋氏安樂公主等,俱不避嫌疑,與諸文士結詩酒歡,連流竟夕,醉不思歸。中宗、韋氏,本不工詩,即由婉兒代爲捉刀,各文臣亦明知非帝后親筆,但當面只好認她自製,格外稱揚,這一個說是臣百不逮,那一個說是臣萬不及,喜得中宗、韋氏,似吃雪的爽快,遂把那婉兒寵上加寵,所有乞請,無一不從。才足濟奸,男子尤且可憎,況在婦女。
婉兒趁此機會,揀得一個兵部侍郎崔湜,引作面首。湜年少多才,與婉兒真是一對佳耦,此番結成露水緣,婉兒才得如願以償,但尚有一種不滿意處,崔湜在外,婉兒在內,宮闈雖然弛禁,究竟有個孱主兒,擺著上面,始終不甚方便。婉兒又想出一法,請營外第,以便游賞。中宗當即面許,撥給官費營造,於是穿池爲沼,疊石爲岩,先布置得非常幽勝,然後構成亭台閣宇,園榭廊廡,風雅爲洛陽第一家,一任婉兒、崔湜,棲遲偃息,日日演那鴛鴦戲浴圖。中宗還莫名其妙,常引文臣往游,開宴賦詩,令婉兒評定甲乙,核示賞罰。
相傳婉兒將生時,母鄭氏夢見巨人,付與一秤道:『持此稱量天下士。』及婉兒生已逾月,鄭氏輒戲語道:『汝能稱量天下士麼?』婉兒即啞然相應。至是果驗。
可惜有才無德,好淫不貞,此八字是婉兒定評。徒落得貽穢千秋,垂譏百世。小子有詩嘆婉兒道:
儒林文字任評量,夢兆何曾寓不祥?
獨怪有才偏乏德,問天何不畀貞良?
婉兒既得營外第,安樂公主等援例辟居,頓時爭奢斗靡,各造出若干華屋來了。欲知詳情,請看下回。
淫惡如武三思,驕慢如武崇訓,誰不曰可殺?太子殺之,宜也。但父在子不得自專,太子雖銳意誅逆,究犯專權之罪,況稱兵犯闕,索交后妃,爲人子者,顧可如是脅父乎?竊謂三思父子,既已受誅,太子即當斂兵請罪,聽父取決,雖終難免一死,究之與入犯君父者,順逆不同,死於闕下,人猶諒之,死於山間,毋乃所謂死有餘辜乎?況韋氏、婉兒等,益張威焰,愈逞淫凶,母女可以通歡,文臣可以私侍,深宮濁亂,無出其右,蓋未始非出於太子之一激,而因增此反動力也,小不忍則亂大謀,觀本回事實,益信古聖賢之不我欺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