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5:03
卻說玄宗既誅死太平公主,復將公主諸子,亦賜死數人,惟崇簡得免,仍給原官,賜姓李氏。所有公主私產,悉行籍沒,財物山積,幾同御府,廄牧牛馬,田園息錢,好幾年取用不竭。僧慧范私資,亦多至數十萬緡,一併抄沒充公。
李晉系太祖玄孫,本襲封新興郡王,至是連坐被誅,臨刑時不禁流涕道:『此謀本崔湜所倡,今我死湜生,冤不冤呢?』
刑官轉奏玄宗,玄宗已流湜至竇州,不欲加誅。會有司鞫問宮人元氏,元氏供由得主謀,嗾使進毒,乃遣使傳敕,賜死荊州,薛稷賜死萬年獄。稷子伯陽,曾尚睿宗女荊山公主,得免死竄嶺南。伯陽自殺。獨盧藏用流戍瀧州,後因御邊有功,遷住黔州長史,病歿任所。玄宗乃親御承天門樓,大赦天下,賞功臣郭元振等官爵,且召陸象先入語道:『聞卿嘗諫阻太平,可謂歲寒知松柏呢。』
象先拜謝而出。旋因象先嘗辯護黨人,致遭彈劾,乃罷爲益州長史,召還張說劉幽求,令說爲中書令,幽求爲左僕射,進高力士爲右監門將軍,管領內侍省。從前太宗定製,內侍省不置三品官,但黃衣廩食,守門傳命。中宗時,七品以上已有千餘人,至玄宗超擢力士爲將軍,竟列三品以上,於是宦官逐漸增多,且逐漸顯赫,這也是玄宗一大弊政呢。特筆揭櫫,爲後來宦官禍國伏筆。
是年冬季,車駕巡幸驪山,大閱軍操,徵兵至二十萬。兵部尚書郭元振,督操忤旨,拘坐纛下,幾欲宣敕處斬。
劉幽求張說,忙叩馬進諫道:『元振有討逆大功,就使得罪,亦當格外加恩,原功免死。』
玄宗准奏,乃褫元振職,遠流新州,獨殺給事中知禮儀事唐紹。諸軍見二大臣受譴,不禁倉皇失次,惟薛訥解琬二軍,毫不爲動。玄宗見他秩序整齊,立遣輕騎召見,誰知他號令森嚴,不准騎士入陣。及玄宗親給手敕,方才進見。玄宗面加獎勉,且予厚齎。
看官閱過前文,應知薛訥是仁貴長子,夙秉家傳,武后曾因訥爲世將,令攝左威衛將軍,兼安東道經略使,嗣遷幽州都督,安東都護,且調任并州長史,檢校左衛大將軍。俗小說中,有稱薛丁山者,想即由薛訥誤傳。
解琬系元城人,熟習邊事,累任御史中丞,兼北庭都護,西域安撫使,尋復爲朔方大總管,改右武衛大將軍,檢校晉州刺史。兩人均爲當時名將,所以行軍嚴整,步武安詳。玄宗令各回原任,自率禁軍返獵渭濱,偶記起前兵部尚書姚元之,遂遣人至同州,召詣行在。元之自坐貶申州後,見前回。轉徙同州,至此奉召踵謁,正值玄宗行獵,行過了叩見禮,玄宗即問道:『卿知獵否?』
元之答道:『這是臣所素習,臣年二十,嘗呼鷹逐獸,嗣由友人張憬藏,謂臣當位居王佐,所以折節讀書,得待罪將相。惟故技尚嫻,雖老未忘,今日願隨陛下同獵。』這也是迎合語。
玄宗甚喜,即與元之同馳。元之控縱自如,連發數矢,迭中數獸,當由玄宗再三誇獎。至騁獵已畢,返入行宮,便與元之縱談天下事。元之知玄宗英武,有意求治,特將古今治道,暢說一番。玄宗聽了多時,語語稱旨,竟至忘倦。俟元之奏罷,便面諭道:『朕早知卿才,卿可相朕。』
元之卻故意推辭,玄宗問他何故?元之跪答道:『臣有十事請願,恐陛下未必准行,因此不敢奉命。』
玄宗道:『卿且說來?』
元之乃剴切詳陳,逐條說出,看官道是甚麼條件?由小子錄述如下:
一願先仁恕。
二願不幸邊功。
三願法行自近。
四願宦豎不與政事。
五願絕租賦外貢獻。
六願戚屬不任台省。
七願接臣下以禮。
八願群臣皆得直諫。
九願絕佛道營造。
十願禁外戚預政。此十事,恰確中時弊。
玄宗聽他說完十事,竟怡然道:『朕均能照行,卿可勿慮。』
恐怕未必。元之乃頓首拜謝,翌日即仍授元之兵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封梁國公。中外頗慶得人。惟中書令張說,素與元之不協,陰使御史大夫趙彥昭,上言元之不應入相。玄宗不納。嗣復使殿中監姜皎入陳道:『陛下嘗欲擇河東總管,苦乏全才,臣今日幸得一人了。』
玄宗問爲何人?
皎答道:『無如姚元之。』
玄宗怫然道:『這是張說的意思,汝怎得當面欺朕!』
皎惶恐叩謝。玄宗即啟蹕還宮,群臣上玄宗尊號,稱爲開元神武皇帝,並改易官名,號僕射爲丞相,中書爲紫微省,門下爲黃門省,侍中爲監,雍州爲京兆府,洛州爲河南府,長史爲尹,司馬爲少尹,即命元之爲紫微令。元之因避開元尊號,復名爲崇。
崇既入相,進賢黜佞,每事進陳,無不批准,朝政煥然一新,獨急壞了一個張說,他恐姚崇乘間報復,將來必難保祿位,因此心虛畏罪,日夕徬徨;默思王公大臣中,只有岐王范功成佐命,甚得上歡,范又好學重儒,樂得借著自己的文才,與相聯絡,托他庇護,於是退朝餘暇,輒乘車至岐王第中,侍坐言歡。偏經姚崇聞知,得了這個機會,正好借端排擠,黜去張說。一日,崇入對便殿,行步微蹇。玄宗即問道:『卿有足疾麼?』
崇答道:『臣非足疾,疾在腹心。』崇專使刁,殊不足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