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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回 失潼關哥舒翰喪師 駐馬嵬楊貴妃隕命  之三

唐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5:03

韓、虢兩夫人,聞知消息不佳,已在國忠第中,等待國忠還商,國忠慌慌張張的回來,見了兩妹,便連聲道:『走!走!走!』

兩夫人問為何事?

國忠道:『潼關失守,賊兵將要入都,此時不走,還待何時!』

兩夫人急着道:『走到哪裡去?』

國忠道:『我已勸皇上幸蜀,蜀中是我故鄉,饒有家產,且有險可守,不怕賊兵飛至,我等仍然不失富貴,怎奈皇上尚依違兩可,未肯照行。』

虢國夫人應聲道:『赴蜀原是上策,皇上不從,何弗令貴妃勸導?』

這一句話,把國忠提醒,便要兩夫人乘夜入宮。約至夜半,兩夫人回來,報稱皇上已應允赴蜀,定於明日晚間起程,但事關秘密,囑勿漏泄風聲。國忠道:『這個自然,今夜已遲,彼此安寢,明晨各摒擋行李罷!』

兩夫人唯唯而去。

國忠睡了半夜,一聞雞聲,即已起床,命僕役整頓行裝,自己草草盥洗,便即入朝。到了朝堂,寂無一人,待至許久,方有幾個官吏到來,問及軍謀,國忠佯作不知。既而內監出來,召國忠入內殿,國忠奉召進去,密談多時。玄宗乃出御勤政樓,下親征詔,命京兆尹魏方進為御史大夫,兼置頓使。少尹崔光遠為京兆尹,充西京留守。內官邊令誠掌宮闈管鑰。又命劍南道預備儲峙,只說新授節度使潁王璬,將啟節至鎮。一班王公大臣,見了這等詔敕,統私自疑議,未識玄妙。

及玄宗還宮,移仗北內,傍晚又有密詔傳出,獨給龍武大將軍陳玄禮,令他整繕六軍,厚賜錢帛,選閒廄馬九百餘匹,夜半待用。外人都莫明其妙。到了翌晨,尚有大臣入朝,至宮門前,漏聲依然,衛仗亦照常陳列。俄而宮門大啟,宮人一擁出來,多半是亂頭粗服,備極倉皇,及問明情由,都說皇上貴妃等不知去向,於是內外搶攘,立時大亂。原來是日黎明,玄宗已率同貴妃,及皇子妃主皇孫,並楊國忠兄妹,同平章事韋見素,御史大夫魏方進,龍武大將軍陳玄禮,宮監將軍高力士等,潛出延秋門,向西徑去。

行過左藏,國忠請將庫藏焚去,免為賊有。

玄宗愀然道:『賊若入都,無庫可擄,必屠掠百姓,不如留此給賊,毋重困吾赤子。』

及出都行過便橋,國忠又命將橋焚毀,玄宗又道:『士民各避賊求生,奈何絕他去路?』

乃回顧高力士道:『你且留此,帶着數人,撲滅余火,再行趕來。』

玄宗尚有仁心,所以得保首領。力士領旨,把火撲滅,仍將橋梁留着,然後西行扈蹕。玄宗行至咸陽望賢宮,令中使馳召縣令,促令供食,哪知縣令早已逃去,沒人肯來供應。日已過午,玄宗以下,均未得食,國忠自購胡餅,獻與玄宗。玄宗乃命人民獻飯,立給價值,人民乃爭進粗糲,雜以麥豆。皇子皇孫等用手掬食,須臾即盡。當由玄宗量給價錢,好言撫慰,大眾皆哭,玄宗亦揮淚不止。

有一白髮老翁,曳杖前來,走至御前,伏地陳詞道:『小民郭從謹,敢獻芻言,未知陛下肯容納否?』

玄宗道:『汝且說來!』

從謹道:『祿山包藏禍心,已非一日,從前陛下誤寵,致有今日,小民尚記得宋璟為相,屢進直言,天下賴以安平,近年朝無良相,諛臣幸進,闕門以外,陛下皆無從得知,小民伏居草野,早知禍在旦夕,所恨區區愚誠,無從得達,今日才得睹天顏,一陳鄙悃,但已自覺無及了。』

玄宗太息道:『朕也自悔不明,已追悔無及哩。』

隨命從謹起來,遣令歸家。從行軍士,尚未得食,乃令散詣村落,自去求食。待至日昃,軍士復集,乃得再進。夜半始達金城館驛,驛丞早逃,暗無燈火,大眾疲倦得很,席地就寢,也不管甚麼尊卑上下了。玄宗本不知尊卑上下,應該有此結局。

次日早起,適王思禮自潼關奔回,報明哥舒翰降賊,玄宗即授思禮為隴右河西節度使,指日赴鎮,收合散卒,徐圖東討。思禮退見陳玄禮,密與語道:『楊氏誤國致亂,奈何尚在君側?我早勸哥舒翰表誅國忠,渠不見從,遂致受擒,將軍何不為國除奸呢?』

玄禮點首。思禮遂辭玄宗,仍然東去。玄宗啟行至馬嵬驛,正挈貴妃入驛休息,但聽得驛門外面,喊殺連天,嚇得玄宗面色如土,貴妃更銀牙亂戰,粉臉成青,亟命高力士往外查明。至力士還報,才知楊國忠父子,與韓國夫人,已被禁軍殺死。玄宗大驚道:『玄禮何在?』

御史大夫魏方進在側,便道:『由臣出探,究為何事?』

言畢趨出,見外面禁軍,已將國忠首級,懸示驛門,並把肢體臠割,不由的憤憤道:『汝等如何擅殺宰相?』

道言未絕,那軍士一擁而上,又將方進砍成數段,同平章事韋見素,出視方進,也為亂軍所毆,血流滿地。旋聞有數人出阻道:『勿傷韋相公!』

見素方得退入驛中,報知玄宗,玄宗正沒法擺布,那外面仍然喧擾不休。高力士請玄宗自出慰諭,玄宗乃硬着頭皮,扶杖出門,慰勞軍士,令各收隊。軍士仍圍住驛門,毫不遵旨,惹得玄宗焦躁起來,令力士出問玄禮。

玄禮答道:『國忠既誅,貴妃不宜供奉,請皇上割恩正法。』

力士道:『這恐不便入請。』

軍士聽了,都譁然道:『不殺貴妃,誓不扈駕。』

一面說,一面有毆力士意。力士慌忙退還,向玄宗陳述。玄宗失色道:『貴妃常居深宮,不聞外事,何罪當誅?』

力士道:『貴妃原是無罪,但將士已殺國忠,貴妃尚侍左右,終未能安眾心。願陛下俯從所請,將士安,陛下亦安了。』

玄宗沈吟不語,返入驛門,倚杖立着。京兆司錄韋諤,系韋見素子,亦扈駕在側,即趨前跪奏道:『眾怒難犯,安危只在須臾,願陛下速行處決。』

玄宗尚在遲疑,外面嘩聲益甚,幾乎要擁進門來。韋諤尚跪在地上,叩頭力請,甚至流血。玄宗頓足道:『罷了!罷了!』

道言未絕,力士踉蹌趨入道:『軍士已闖進來了,陛下若不速決,他們要自來殺貴妃了。』一層緊一層,我為玄宗急煞。

玄宗不禁淚下,半晌才道:『我也顧不得貴妃了。你替朕傳旨,賜妃自盡罷!』

力士乃起身入內,引貴妃往佛堂自縊。韋諤亦起身出外,傳諭禁軍道:『皇上已賜貴妃自盡了。』

大眾乃齊呼萬歲。

小子曾記白樂天【長恨歌】中有四語道:

翠華搖搖行復止,西出都門百餘里。

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

欲知貴妃死時情狀,待至下回敘明。


【後評】

哥舒翰之所為,不謂無罪,但守關不戰,待賊自敝,未始非老成慎重之見,況有郭李諸將,規復河朔,固足毀賊之老巢,而制賊之死命者乎。國忠忌翰,促令陷賊,潼關不守,亟議幸蜀,陷翰猶可,陷天子可乎?惟國忠之意,以為都可棄,君可辱,而私怨不可不復,身命不可不保,兄弟姊妹,不可不安。自秦赴蜀,猶歸故鄉,庸詎知王思禮等之竊議其旁,陳玄禮等之加刃其後耶?楊玉環不顧廉恥,競尚驕奢,看似無關治亂,而實為亂階,盅君誤國,不死何待?歷敘之以昭大戒,筆法固猶是紫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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