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5:03
子仪道:“今若与战,父子俱死,国家亦危,若往示至诚,幸得修和,不但利国,并且利家。就使虏众不从,我为国殉难,也自问无愧了。”
说至此,即用鞭击手道:“去!”满腔忠义,在此一字。
当下开门驰出,背后只随着数骑,将至回纥营前,令随骑先行传呼道:“郭令公来!”四字贤于十万师。
回纥兵皆大惊。药葛罗正执弓注矢,立马营前,子仪瞧着,竟免胄释甲,投枪而进。
药葛罗回顾部酋道:“果是郭令公。”说着,即翻身下马,掷去弓矢,敛手下拜。回纥将士,皆下马罗拜,子仪亦下马答礼,且执药葛罗手,正言相责道:“汝回纥为唐立功,唐朝报汝,也是不薄,奈何自负前约,深入我地,弃前功,结后怨,背恩德,助叛逆呢?况怀恩叛君弃母,宁知感汝?今且殛死,我特前来劝勉。从我,汝即退兵,不从我,听汝杀死,我被汝杀;我将士必向汝致死,恐汝等也未必生还哩。”
药葛罗答道:“怀恩谓天可汗晏驾,令公亦捐馆,中国无主,我故前来,今见令公,已知怀恩欺我,且怀恩已受天诛,我辈岂肯与令公战么?”
子仪因进说道:“吐蕃无道,乘我国有乱,不顾舅甥旧谊,入寇京畿,所掠财帛,不可胜载,马牛杂畜,弥漫百里,这都是上天赐汝呢。今日全师修好,破敌致富,为汝国计,无逾此着了。”
药葛罗喜道:“我为怀恩所误,负公诚深,今请为公力击吐蕃,自赎前愆。惟怀恩子系可敦兄弟,愿恕罪勿诛!”
子仪许诺。
郭晞放心不下,引兵出观,回纥兵分着左右两翼,稍稍前进。郭晞亦引兵向前,子仪挥晞使退,惟令麾下取酒,酒已取至,与药葛罗宣誓。药葛罗请子仪宣言,子仪取酒酹地道:“大唐天子万岁,回纥可汗亦万岁,两国将相亦万岁,如有负约,身殒阵前,家族灭绝。”
誓毕,斟酒递与药葛罗。
药葛罗亦接酒酹地道:“如令公誓。”
子仪再令部将,与回纥部酋相见。回纥将士大喜道:“此次出军,曾有二巫预言,前行安稳,见一大人而还,今果然应验了。”
子仪乃从容与别,率军还城。
药葛罗即遣部酋石野那等,入觐代宗,一面与奉天守将白元光,合击吐蕃。吐蕃已经夜遁,两军兼程追击,至灵台西原,遇吐蕃后哨兵,鼓噪杀入。吐蕃兵统已思归,还有甚么斗志?一时奔避不及,徒丧失了许多生命,抛弃了许多辎重。白元光将夺回财帛,给与回纥,拔还士女四千人,带还奉天。药葛罗亦收兵归国。吐谷浑、党项、奴刺等众,当然遁去。怀恩从子名臣,以灵州降。
子仪因灵武初复,百姓凋敝,特保荐朔方军粮使路嗣恭,为朔方节度使留后。嗣恭奉诏莅任,披荆棘,立军府,威令大行。子仪还镇河中,自耕百亩,将校以是为差。嗣是野无旷土,军有余粮,正不啻一腹地长城了。唐得此人,正社稷之福。惟自虏兵退去,京师解严,朔方告平,君臣交庆。鱼朝恩元载,在内揽权,河北节度使,如李宝臣田承嗣薛嵩李怀仙四人,在外擅命,大局尚岌岌可危。
代宗尚自恃承平,安然无虑,甚至平卢兵马使李怀玉,逐节度使李希逸,有诏召希逸还京,即令怀玉为节度留后,赐名正己,又有汉州刺史崔旰,因剑南节度使严武病殁,请令大将王崇俊继任,代宗另简郭英乂为西川节度使,竟被崔旰击逐,英乂奔简州,竟为普州刺史韩澄所杀,代宗不加声讨,但令杜鸿渐为剑南东西川副元帅,鸿渐至任,得旰重贿,反说旰可大任,竟请旨命旰为西川节度使,赐名为宁。鸿渐仍入朝辅政,毫无建树,不久即死。仆射裴冕继任,亦即病终。
独元载入相有年,权势日盛,因恐被人讦发阴私,特请百官论事,先白宰相,然后奏闻。刑部尚书颜真卿,上疏驳斥,载说他诽谤朝廷,竟坐贬为峡州别驾。既而复任鱼朝恩判国子监事,朝恩居然入内讲经,上踞师座,手执《周易》一卷,择得“鼎折足、覆公觫”两语,反复解释,讥笑时相。阉宦讲经,斯文扫地。
是时王缙已入任黄门侍郎,同平章事,与元载相将入座。缙听讲后,面有怒容,载独怡然。朝恩出语人道:“怒是常情,笑实不可测呢。”你既知元载难测,胡为后来仍堕彼计·
永泰二年十一月,代宗生日,诸道节度使上寿,献入金帛珍玩,值钱二十四万缗,中书舍人常衮上言:“各节度敛财求媚,剥民逢君,应却还为是。”
代宗不从。
未几又改易年号,竟称永泰二年为大历元年,宫廷内外,方因改元庆贺,忽接到郭子仪奏牍,报称同华节度使周智光,擅杀无辜,目无君上,请遣将讨罪。代宗不敢准请,反令中使余元仙,特敕拜智光为尚书左仆射。
看官!你想应诛反赏,岂不是越弄越错么?
智光自出驻同州,邀击党项奴刺寇众,夺得驼马军械,约以万计,复逐北至鄜州,遥望寇已遁去,不便穷追,他竟往报私仇,驰入鄜城,杀死刺史张麟,并将鄜坊节度杜冕家口,一齐屠戮,焚民居三千间,方才还镇。又与陕州刺史皇甫温有隙,温遣监军张志斌,入朝奏事,道出同华,被智光邀留入馆,两语不合,即将志斌斩为肉泥,与众烹食。想是朱粲转世。子仪迭闻消息,乃据实奏闻。代宗遣使加封,明明是刑赏倒置。但代宗却也有些微意,以为封拜内官,当可使他入朝,削夺兵权。也是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