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5:03
卻說同平章事韋處厚,表字德載,原籍京兆,以進士第入官,素性介直,穆宗時入爲翰林學士,文宗綏靖內難,擢居宰輔。太和二年冬季,因橫海留後李同捷叛命,屢入朝會議軍情,不意早起遇寒,入殿白事,竟暈仆案前。文宗亟命中人掖出登輿,送歸私第,越宿即歿,追贈司空。竇易直同時罷職,改任兵部侍郎翰林學士路隋同平章事。
看官欲知李同捷如何叛命,待小子約略敘明。
橫海軍屬州有四,便是滄、景、德、棣四州,從前是烏重胤任職,最號恭順。重胤徙鎮山南西道,由杜叔良接任,叔良免職,用德州刺史王日簡爲橫海節度使,參見七十八回。賜姓名爲李全略。已而授李光顏兼鎮橫海軍,另授全略爲德棣節度使。光顏任事未幾,仍乞還鎮忠武軍。敬宗末年,光顏病卒,追贈太尉,予諡曰忠。隨筆帶敘李光顏,不沒功臣。忠武軍由王沛高瑀,依次遞任,不勞細敘。
惟李全略與李光顏同逝,子同捷擅領留後,敬宗毫不過問。至文宗元年,仍命烏重胤復任,調李同捷爲兗海節度使。同捷不願移鎮,託言爲將士所留,拒命不納。一面出珍玩女妓,遍賂河北諸鎮,要結黨援。盧龍節度使李載義,見前回。執住同捷來使,及所有饋遺,並獻朝廷。魏博節度使史憲誠,與李同捷世爲婚姻,潛助同捷,當時韋處厚尚未去世,頗疑憲誠,裴度獨謂憲誠無二心。裴度公料事頗明,至此幾失之憲誠,可見知人之難。可巧憲誠遣親吏入朝,隱偵朝事,處厚與語道:『晉公百口保汝主帥,我卻不以爲然。若使汝主帥暗助同捷,國法具在,怎得輕恕?只晉公未免爲難,汝去歸語主帥,負朝廷不可,負晉公愈不可呢。』裴度封晉國公,見七十六回。
憲誠親吏,如言歸報,憲誠頗有懼意,不敢與同捷往來。成德節度使王庭湊,替憲誠代求節鉞,文宗不許,遂發兵械鹽糧,接濟同捷。
武寧節度使王智興,願率本軍三萬人,自備五閱月糧餉,討同捷罪。平盧節度使康志睦,康日知子。繼薛平後任,薛平移鎮平盧,見七十七回。亦願先驅往討。奏章陸續入都,文宗乃命烏重胤、康志睦、李載義、史憲誠四帥,會同義成節度使李聽、義武節度使張璠,各率本鎮軍,進討同捷。重胤素得士心,受命即行,屢戰皆捷,偏是天不假年,中道謝世。文宗因他累積忠勛,賻遺加厚,追贈太尉,予諡懿穆。
重胤字保君,系河東將烏承泚子,屢任重鎮,始終守禮,幕僚如溫造、石洪,皆知名士,入爲諫官。至重胤歿時,門下士二十餘人,刲股以祭,可見他惠愛及人,所以有此食報呢。旌揚美德。
王智興奏薦保義節度使李寰,可繼重胤。有詔允准。李寰自晉州赴軍,所過殘暴,部下多無紀律,既至行營,擁兵不進,但坐索餉糈。惟智興還算出力,拔棣州,破無棣,康志睦亦下蒲台,相繼奏捷。史憲誠首鼠兩端,陰懷觀望,獨長子副大使唐,泣諫憲誠,自督軍二萬五千趨德州,得拔平原,余軍多徘徊不進。
王庭湊出助同捷,屯兵境上,牽制史唐,一面往賂沙陀酋長朱邪執宜,擬與連兵。沙陀本西突厥別部,自唐太宗時入修朝貢,累代不絕,至德宗貞元年間,中國多故,北庭不通,沙陀酋長盡忠,乃降附吐蕃。既而回鶻取吐蕃涼州,吐蕃疑盡忠爲導,命徙河外。盡忠惶懼,因與子執宜率三萬人,仍來歸唐,途次爲吐蕃兵追襲,盡忠戰死,執宜領殘眾至靈州,叩關請降。
節度使范希朝據實奏聞,詔令就鹽州置陰山府,令執宣爲府兵馬使,率眾居住。爲後文李國昌父子張本。至是拒絕王庭湊,遣歸使人,卻還原賂。庭湊沒法,又嗾使魏博兵馬使元志紹,引部兵還逼魏州。史憲誠上表告急,唐廷派金吾大將軍李祐,爲橫海節度使,專討庭湊。又令義成節度使李聽,調滄州行營諸軍,往救魏博。李聽與史唐合兵擊敗志紹,志紹走降昭義軍,安置洺州,既而縊死。於是李祐會同李載義各軍,攻克德州,進薄滄州,直入外城。
滄州爲李同捷住所,見外城被破,當然惶急,乃致書李祐,悔罪乞降。祐遣部將萬洪入城撫眾,趁便留守,並將詳情奏聞,靜候朝旨。文宗遣諫議大夫柏耆,馳往宣慰。耆至祐營,大言不遜,威協諸將,諸將已憤懣不平。耆又疑同捷有詐,自率數百騎入滄州城,誘令同捷入朝,並使挈同眷屬,即日啟行。萬洪謂宜轉告李祐,耆怒叱道:『我奉天子命來取同捷,就是汝主帥李祐,也不能違命,汝有甚麼權力,敢來攔阻?』
萬洪不肯伏氣,便抗聲道:『同捷叛命,已是三年,幸我主帥努力破賊,才得使叛臣畏服,獻地歸朝,否則公雖遠來,三寸舌能說降一賊麼?奈何借天子威,藐視功臣,不一告知呢。』
道言未已,那柏耆已拔刀砍去,洪不及防備,竟被斫倒,接連又是一刀,結果性命。洪語雖未免唐突,但亦非盡無理,奈何擅加殘戮·當下即押同捷等出城,也不再入祐營,即取道將陵,向西進發。途次聞王庭湊發兵將至,來劫同捷,因將同捷梟首,傳入京師。
看官試想!諸道勞師三載,好容易得平同捷,偏經一無拳無勇的柏耆,篡取渠魁,前去獻功,幾把諸道將帥,一概抹煞,那諸將帥肯甘心忍受麼?自是彼上一表,此陳一疏,均言柏耆載寶而歸,恐同捷面陳闕下,因把他殺死滅口。文宗不得已,貶耆爲循州司戶參軍,貪人之功,以爲己力,終究不妙。流同捷母妻子弟等至湖南。
李祐因柏耆返京,乃整軍入城。是時祐已抱病,入城後聞萬洪慘死,愈覺悲忿,病遂加劇,乃馳奏乞代,並述耆擅殺萬洪,有功被戮,愧無以對將士等語。文宗得奏,不禁憤慨道:『祐前平淮蔡,今平滄景,爲國立功,不爲不巨。今爲柏耆加疾,脫或致死,豈非是柏耆殺他麼?』誰叫你遣使非人。
遂再流耆至愛州。既而祐訃又至,復賜耆死;特簡衛卿殷侑,爲橫海節度使。侑至滄州,招輯流亡,勸民農桑,與士卒同甘苦,百姓大悅,文宗更撥齊州隸橫海軍,一年足兵,二年足食,三年後戶口蕃殖,倉廩充盈,又是一東海雄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