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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回 鎮淮南高駢縱寇 入關中黃巢稱尊  之三

唐史演義作者:蔡東藩發布:福哥

2020-6-16 05:03

承范與師會出赴潼關,偕齊克讓駐軍數日,未見餉運到來,援兵亦無一至,很是焦急。那黃巢軍卻漫山遍野,疾驅而來,呼喊聲達數十里。克讓出軍接戰,倒也拼命相爭,自午至酉,士卒飢甚,枵腹如何殺賊;頓時潰散。克讓走入關中,關左有谷,平時禁人往來,專榷徵稅,叫作禁坑,官軍倉猝忘守,潰兵自谷趨入,賊亦隨進,夾攻潼關。承范盡散輜囊,分給士卒,令他拒守,一面飛表告急,催兵及餉,且有諫阻西巡等語。怎奈兵餉未來,賊眾猛撲,勉力固守一日,箭已射盡,賊不少卻。且驅民填塹,積屍塹間,由賊踐屍逾越,縱火焚關,樓俱被毀。承范所率二千餘人,本是不耐久戰,況經此眉急,自然棄械逃生。有一日可支,還是難得。師會自殺,承范易服走還,克讓早已遠去。

黃巢入潼關,轉陷華州,留黨目喬鈴居守,自率眾趨長安。唐廷迭接警報,非常驚惶,不得已頒下詔敕,授巢爲天平節度使,令他即日蒞鎮。此時巢已痴心爲帝,哪裡還肯受命?當然拒絕。

僖宗急得沒法,日召宰相等議事。盧攜屢次不赴,乃貶攜爲太子賓客分司,另授尚書左丞王徽,戶部侍郎裴澈,同平章事。會承范逃回都中,報稱潼關失守狀,田令孜恐僖宗見責,獨歸咎盧攜,攜仰藥自殺。僖宗至南郊祈天,默求神佑。何必如此?還是擊球有趣。及還朝議政,忽由田令孜入報導:『賊眾來了,陛下不如幸蜀罷!』

僖宗大驚道:『有這般事麼?』

令孜又道:『臣已召集神策兵五百人護駕,請陛下趕即啟行。』

僖宗被他一嚇,慌忙返宮,但挈得妃嬪三人,與福、穆、潭、壽四王,壽王即昭宗,余俱無考。踉蹌趨出,當由令孜接著,指麾神策兵五百名,擁駕西行,出金光門而去。

看官道賊眾入京,如何這般迅速?原來令孜召募新軍,統是裘馬鮮明,適有鳳翔博野援兵,來至渭橋,見新軍如此華麗,不禁大怒道:『若輩有甚功勞,反令我輩凍餒?』

遂掠奪新軍衣服,出爲賊眾嚮導,亟趨京師。京中無主,軍士及坊市人民,競入府庫,盜取金帛。百官始知車駕西行,有幾個出城追去,余多手足失措,不知所爲。到了日晡,黃巢前鋒將柴存入都,金吾將軍張直方,與群臣迎賊灞上,巢乘黃金輿,戎服兜鍪,昂然直入。徒黨皆華幘繡袍,乘著銅輿,隨在後面。騎士數十萬,多半被發執兵,緊緊跟著。所有輜重,自東都至京師,千里相屬,都民夾道聚觀,賊眾見他衣衫襤褸,便分給金帛。且由尚讓曉示道:『黃王起兵,本爲百姓,非爲李唐不愛爾曹,爾曹但安居無恐!』

人民頗相率歡呼。及巢入春明門,升太極殿,有宮女數千人迎謁,拜稱黃王。這是濁亂宮闈之報。

巢大喜道:『這真是天意了。』

遂派黨目守住宮廷,自己出居田令孜宅,還不過自稱將軍,申明軍律,約束徒眾。過了數日,賊黨漸漸恣肆,四出騷擾,既而焚掠都市,殺人滿街,見有富家貴閥,越覺逞情搜掠,任意淫戮。做官發財者其聽之。巢亦不能禁止,嗣見勸進文牘,聯翩遞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大殺唐家宗室,至無噍類。於是挈眷入宮,自稱大齊皇帝,即位含元殿,畫皂繒爲袞衣,擊戰鼓數百,權代樂音,列長劍大刀爲衛,大赦天下,改元金統。凡唐官三品以上,悉令罷職,四品以下守官如故。因自陳符命,謂:『廣明二字,隱兆瑞讖,唐去丑口,易一黃字,見得黃當代唐,明字是日月相拼,黃家日月,一覽可知。』

又黃爲土金所生,因號金統,立妻曹氏爲皇后,拜尚讓、趙璋、崔璆、楊希古爲宰相,鄭漢璋爲御史中丞,李儔、黃諤、尚儒爲尚書,孟楷、蓋洪爲左右僕射,王播爲京兆尹,許建、米實、劉塘、朱溫、張全、彭攢、季逵等爲諸將軍。

朱溫碭山人,少孤且貧,與兄存昱依蕭縣劉崇家,崇嘗加侮辱,崇母獨申戒道:『朱三非常人,汝等宜優待爲是。』

後來溫入巢黨,遂爲巢將,朱溫將篡唐爲帝,故特別表明。巢命溫屯東渭橋,守御唐師。又徵召唐室大臣,令詣趙璋處報名,仍復原官。大臣多不敢出報,乃大索里閭。宰相豆盧瑑崔沅等,避匿張直方家,直方已爲巢臣,惟友情尚篤,所以容納公卿,藏匿複壁,不料被巢察覺,發兵攻入,搜得豆盧瑑崔沅等數人,一併梟斬,連直方亦被誅夷。誰叫他首先迎賊。將作監鄭綦,庫部郎中鄭系,義不從賊,舉家自殺。賊發盧攜屍,戮諸市曹。左僕射於悰、右僕射劉鄴、太子少師裴諗、御史中丞趙濛、刑部侍郎李湯,匿居民間,都被搜斬。於悰妻廣德公主,見悰被殺,執住賊刃,慨然道:『我是唐室女,誓與於僕射同死。』

賊不加詰問,抽刀砍去,可憐一位賢德公主,也隨於駙馬同逝黃泉。小子有詩讚道:

巾幗猶知不惜生,殉夫殉國兩成名。

長安不少名門女,誰及當時公主貞?

巢既僭號長安,且遣尚讓等寇鳳翔,追趕僖宗。欲知僖宗蒙塵情狀,待至下回再詳。


【後評】

黃巢渡江而南,中原已經解嚴,北方可稍紓寇患,所賴高駢一人,鎮守淮南,截住寇蹤。駢將張璘,勇冠一時,屢破賊眾,假使巢在饒信時,駢率諸道兵,戮力攻巢,則巢易就擒,大盜可立平矣。奈何墮巢詭計,兼起私心,遣歸外兵,致喪良將,後且逍遙河上,任賊長驅,故劉巨容之縱寇,已不勝誅,駢身膺都統,誤國若是,罪不較巨容爲尤甚乎?巢渡淮入關,如入無人之境,僖宗但恃一田令孜,而令孜尤爲誤國大蠹,倡議幸蜀,倉皇出走,卒致逆巢入都,僣號稱尊,宗室無噍類,都市成灰燼,誰爲厲階,釀成此劫乎?故觀於黃巢之亂,而益嘆僖宗之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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