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6-16 05:03
全忠又北攻镇州,成德节度使王熔乞和,献子为质;义武节度使王郜,驻守定州,也被全忠将张存敬所攻,出战大败,奔赴晋阳。兵马使王处直,出降全忠,用缯帛十万犒师,全忠乃还,仍为处直表求节钺。河北诸镇,又折入全忠肘下,全忠势力,直占有中原大半,各方镇莫与比伦了。为篡唐张本。
宰相崔胤,恃全忠为外援,屡与昭宗谋去宦官;枢密使宋道弼、景务修,专权自盗,也连结岐华二镇,抵制崔胤。
王搏从容入奏道:『人君当明大体,不宜意存偏私,宦官擅权已数十年,何人不知弊害?但势难猝除,且俟外难渐平,再惩内蠹。』
昭宗转告崔胤,胤即谓搏依附中官,万难再相。昭宗又疑胤怀私,竟将胤免职,复相陆扆。胤怎肯干休,乃浼全忠出头,硬要昭宗贬逐王搏,及道弼、务修等人。昭宗乃贬搏为崖州司户,流道弼至驩州、务修至爱州,再用崔胤为相。胤更请命昭宗,令王搏等自尽,于是胤专制朝政,势震中外,宦官相率侧目,遂复闯出一场废立的大祸祟来。
当时中尉刘季述,统领左军,曾与韩建谋杀诸王,及道弼、务修等贬死,不免动了兔死狐悲的念头,遂与右军中尉王仲先,继任枢密使王彦范、薛齐偓等密谋道:『主上轻佻多诈,不堪奉事,我辈恐终罹祸患,不若奉立太子,引岐华二镇兵入援,控制诸藩,方得免害。』
仲先等同声赞成。
会昭宗出猎苑中,夜宴归来,醉后模糊,手刃黄门侍女数人,内外交讧,危亡在即,尚且游宴好杀,是非速祸而何?翌晨日上三竿,尚是酣寝宫中,未曾启户。季述诣中书省,语崔胤道:『宫中必有变故,我系内臣,不便坐视,愿便宜从事。』
胤半晌无言,季述竟率禁军千人,破门直入,访问宫中,具得昨晚情状,乃复出白崔胤道:『主上所为如此,怎堪再理天下?不如废昏立明,为社稷计,不得不然。』
胤怕他凶威,含糊答应。
季述即召集百官,陈兵殿廷,令胤等连名署状,请太子监国。胤等统是怕死,无奈署名。季述、仲先,带领禁军,大呼入思政殿,杀死宫人多名。昭宗闻殿前鼓噪,惊堕床下,及勉强起身,见季述仲先已在面前,吓得毛发直竖。季述等掖令坐定,出百官状递示昭宗。宫人忙走报何后,后趋入拜请道:『中尉勿惊动官家,有事不妨徐议。』
季述道:『陛下厌倦大宝,中外群情,愿太子监国,请陛下移养东宫!』
昭宗支吾道:『昨与卿曹乐饮,不觉过醉,今日已悔悟了。』
季述瞋目道:『这非臣等所为,事出南司,众怒难犯,愿陛下且往东宫,待事稍就绪,再当迎还大内,休得自误!』
何后见他声色俱厉,颇有惧容,乃顾昭宗道:『陛下且依中尉语。』
随即从床内取出传国玺,交与季述。季述叱令群阉,扶昭宗及何后登辇,并嫔御侍从十余人,诣少阳院。季述用银挝划地,数昭宗过失道:『某时汝不从我言,某事汝又不从我言,罪至数十,尚有何说?』仿佛似父训子。
语毕出门,亲自加锁,熔铁锢住,复遣左军副使李师虔率兵环守,穴墙为牖,俾通饮食。昭宗求钱帛纸笔,一概不与。天适大寒,嫔御公主无衣衾,号哭声直达墙外。季述迎太子入宫,矫诏令太子即位,改名为缜,奉昭宗为太上皇,何后为皇太后,加百官爵秩,优赏将士,凡宫人左右,前为昭宗宠信,一律搒死,更欲杀司天监胡秀林,秀林正色道:『中尉幽求君父,尚欲多杀无辜么?』季述倒也不敢下手,听令自去。复恐崔胤密召朱全忠,立遣养子希度至汴,许把唐室江山,作为赠品。小子有诗叹道:
拚将社稷送强臣,逆竖居然作主人。
试看唐朝阉寺祸,江山从此付沉沦。
欲知全忠是否乐从?且至下回说明。
乱世无公理,亦几无天道。朱瑾曾救朱全忠,全忠乃诬罪加兵,夺其地,辱其妻,杀其兄,张夫人虽有微言,得释瑾妻为尼,然一经玷污,毕生难涤,全忠之恶,可胜数乎?然犹得横行河朔,无战不克,非后日老贼万段之举,尚何有所谓公理?又何有所谓天道也?
若昭宗之被幽,无非自取,权幸虱于内,悍帅麕于外,尚游畋酣宴,恬不知戒,鱼游釜中,蝇集刀上,不死被幽,犹为幸事。但穷凶极恶如刘季述,亦为宦官最后之终点。观其银挝划地之言,试问由何人纵容,乃至于此?而且丧心病狂,竟欲送唐社稷于朱全忠,犬马犹思报主,而晚唐乃有此近臣,不吾忍闻,吾几不欲终读此篇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