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8-26 02:00
白苧輕衫入嫩涼,春蠶食葉響長廊。禹門已准桃花浪,月殿先收桂子香。
鵬北海,鳳朝陽,又攜書劍路茫茫。明知此日登雲去,卻笑人間舉子忙。
長安京北有一座縣,喚做咸陽縣,離長安四十五里。一個官人,覆姓宇文,名綬,離了咸陽縣,來長安趕試,一連三番試不遇。有個渾家王氏,見丈夫試不中歸來,把覆姓爲題,做一個詞兒嘲笑丈夫,名喚做【望江南】詞,道是:
公孫恨,端木筆俱收。枉念西門分手處,聞人寄信約深秋,拓拔淚交流。
宇文棄,悶駕獨孤舟。不望手勾龍虎榜,慕容顏好一齊休,甘分守閭丘。
那王氏意不盡,看著丈夫,又做四句詩兒:『良人得意負奇才,何事年年被放回?君面從今羞妾面,此番歸後夜間來。』宇文解元從此發憤道:『試不中,定是不回!』到得來年,一舉成名了,只在長安住,不肯歸去。
渾家王氏見丈夫不歸,理會得道:『我曾作詩嘲他,可知道不歸。』修一封書,叫當直王吉來,『你與我將這書去,四十五里,把與官人。』書中前面略敘寒暄,後面做只詞兒,名喚【南柯子】。詞道:
鵲喜噪晨樹,燈開半夜花。果然音信到天涯,報導玉郎登第出京華。
舊恨消眉黛,新歡上臉霞。從前都是誤疑他,將謂經年狂盪不歸家。
這詞後面,又寫四句詩道:
長安此去無多地,鬱鬱蔥蔥佳氣浮。
良人得意正年少,今夜醉眠何處樓?
宇文綬接得書,展開看,讀了詞,看罷詩,道:『你前回做詩,教我從今歸後夜間來;我今試遇了,卻要我回!』就旅邸中取出文房四寶,做了只曲兒,叫做【踏莎行】:
足躡雲梯,手攀仙桂,姓名高掛登科記。馬前喝道狀元來,金鞍玉勒成行綴。
宴罷歸來,恣游花市,此時方顯平生志。修書速報鳳樓人,這回好個鳳流婿。
做畢這詞,取張花箋,摺疊成書,待要寫了,付與渾家。正研墨,覺得手重,惹翻硯水滴兒打濕了紙。再把一張紙摺疊了,寫成一封家書,付與當直王吉,教分付家中孺人:『我今在長安試遇了,到夜了歸來。急去傳與孺人,不到夜,我不歸來。』王吉接得書,唱了喏,四十五里田地,直到家中。
話里且說宇文綬發了這封家書,當日天晚,客店中無甚的事,便去睡。方才朦朧睡著,夢見歸去到咸陽縣家中,見當直王吉在門前一壁脫下草鞋洗腳。宇文綬問道:『王吉,你早歸了?』再四問他不應。宇文綬焦躁,抬起頭來看時,見渾家王氏,把著蠟燭入去房裡。宇文綬趕上來,叫:『孺人,我歸了。』渾家不採他。又說一聲,渾家又不採。
宇文綬不知身是夢裡,隨渾家入房去。看這王氏放燭在卓上,取早間這一封書,頭上取下金篦兒,一剔剔開封皮,看時,卻是一幅白紙。渾家含笑,就燭下把起筆來,於白紙上寫了四句:『碧紗窗下啟緘封,一紙從頭徹底空!知汝欲歸情意切,相思盡在不言中。』寫畢,換個封皮,再來封了。
那渾家把金篦兒去剔那燭燼,一剔剔在宇文綬臉上,吃了一驚,撒然醒覺,卻在客店裡床上睡,燭猶未滅。卓子上看時,果然錯封了一幅白紙歸去。取一幅紙,寫這四句詩。到得明日早飯後,王吉把那封回書來,拆開看時,裡面寫著四句詩,便是夜來夢裡見那渾家做的一般。當便安排行李,即時回家去。這便喚做『錯封書』,下來說的便是『錯下書』。
有個官人,夫妻兩口兒正在家坐地,一個人送封簡帖兒來與他渾家。只因這封簡帖兒,變出一本蹺蹊作怪的小說來。正是:塵隨馬足何年盡?事系人心早晚休。有【鷓鴣天】詞一首,單道著佳人:
淡畫眉兒斜插梳,不歡拈弄繡工夫。雲窗霧閣深深處,靜拂雲箋學草書。
多艷麗,更清姝,神仙標格世間無。當時只說梅花似,細看梅花卻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