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8-26 02:05
却说玉姐日夕母子为伴,足迹不下楼来。那赵昂妻子因老公选了官,在他面前卖弄,他也全然不理。这一日,外边开筵做戏,瑞姐来请看戏,玉姐不肯。连徐氏因女儿不愿,也不走出来瞧。少顷,瑞姐见廷秀在厅前这番闹炒,心下也是骇异。又看见当场扮戏,故意跑进来报道:“妹子,好了!你日逐思想妹夫,如今已是回了,见在外边扮戏!”玉姐只道是生这话来笑他,脸上飞红,也不答应。
徐氏也认是假话,不去采他。瑞姐见他们冷淡,又笑道:“再去看妹夫做戏!”
即便下楼。不一时丫鬟们都进来报,徐氏还不肯信,亲至遮堂后一望,果是此人。
心下又惊又喜,暗叹道:“如何流落到这个地位?”瑞姐道:“母亲,可是我说谎么?”徐氏不去应他,竟归楼上说与女儿。玉姐一言不发,腮边珠泪乱落。徐氏劝道:“儿!不必苦了,还你个夫妻快活过日。”劝了一回,恐王员外又把廷秀逐去,放心不下,复走出观看。只见赵昂和瑞姐望里边乱跑,随后王员外也跑进来。
你道为何?原来王员外、赵昂,太守到时,与众宾客俱躲入里边。忽见家人报道:“三官陪着太守坐了说话。”众人通不肯信,齐到遮堂后张看,果然两下一递一答说话。王员外暗道:“原来这冤家已做官了,却乔妆来哄我。懊悔昔时错听了谗言,将他逐出。幸喜得女儿有志气,不曾改嫁,还好解释。不然,却怎生处?只是适来又伤了他几句言语,无颜相见,且叫妈妈来做个引头。”故此乱跑。
自古道:贼人心虚。那赵昂因有旧事在心,比王员外更是不同,吓的魂魄俱无。报知妻子,跑回房里,打点收拾,明日起身,躲避这个冤家,连酒席也不想终了。正是:
早知今日,悔不当初!
且说王员外跑来撞见徐氏,便喊道:“妈妈,小女婿回了!”徐氏道:“回了便罢,何消恁般大惊小怪?”王员外道:“不要说起,适来如此如此。我因无颜见他,特请你去做个解冤释结的。”徐氏得了这几句话,喜从天降,乃道:“有这等事!”教丫鬟上楼报知玉姐,与王员外同出厅前。廷秀正送了太守进来,众亲眷都来相迎。徐氏道:“三官,想杀我也!你往何处去了?再无处寻访!”
廷秀方上前请老夫妇坐下,纳头便拜。王员外以手扶住道:“贤婿,老夫得罪多矣,岂敢又要劳拜!”廷秀道:“某实不才,不能副岳丈之望,何云有罪!”拜罢起来,与众亲眷一一相见已毕。廷秀道:“赵姨夫如何不见?快请来相会!”
童仆连忙进去。赵昂本不欲见他,又恐不出去,反使他疑心,勉强出来相见,说道:“适来言语冲撞,望勿记怀!”廷秀道:“我是不达,自取其辱,怎取怪姨夫?”赵昂羞惭无地。王员外见廷秀冷言冷语,乃道:“贤婿,当初一时误听谗言,错怪你了,如今莫计较罢!”徐氏道:“你这几年却在那里?怎地就得了官?”
廷秀乃将被人谋害,直到做官前后话细说,却又不说出兄弟做官的缘由。众亲眷听了,无不嗟叹。乃道:“只是甚冤家下此毒手,如今可晓得么?”廷秀道:“若是晓的,却便好了!”
那时廷秀便说,旁边赵昂脸上一回红,一回白,好不着急。直听到不晓的这句,方才放下心肠。王三叔道:“不要闲讲了,且请坐着。待我借花献佛,奉敬一杯贺喜。”众亲眷多要逊廷秀坐第一位。廷秀不肯,再三谦让不过,只得依了他。竟穿着行头中冠带,向外而坐。戏子重新登场定戏。这时众亲眷把他好不奉承。徐氏自归楼上,不在话下。
却说张权解审恤刑,却原是杨洪这班人押解。元来捕人拿了强盗,每至审录,俱要原捕押解。其中恐有冤枉,便要对审,故此脱他不得。那杨洪临起解时,先来与赵昂要银若干盘缠,与兄弟杨江一齐同去。及到转来,将张权送入狱中,弟兄二人假意来回复赵昂,又要需他东西。到了专诸巷内,一路听得人说太守方才到王家拜望。杨洪弟兄疑惑道:“赵昂是个监生官,如何太爷去拜他?且又不是属下。”
到了王家门首,只听得里边便闹热做戏,门首悄悄的不见一人,却又不敢进去,坐在门前石上,等个人出来问个信。刚刚坐得,忽见一乘四人轿抬到门前歇下,走出一位少年官员,他二人连忙立起。那官员是谁?便是庶吉士张文秀。
他跨入门来,抬头看见二人,到吃一吓。认得一个是杨洪,一个是谋他性命的公差。想道:“元来是他一路,不知为何坐在此间?”且不说破,竟望里面而去。
杨洪已不认得,向兄弟说:“赵昂多大官儿,却有大官府来拜?”
你道杨洪如何便认不得了?文秀当初谋他命时,还是一个小厮,如今顶冠束带,换了一番景象,如何便认得出?文秀乃切骨之仇,日夜在心,故此一经眼,即便认得。
且说文秀走入里面,早有人看见,飞报进去道:“又有一位官府来拜了!”
说犹未了,文秀已至厅前。众亲眷并戏子们看见,各自四散奔开,又单撇下廷秀一人。王员外原在遮堂后张看,这官员却又比先前太守不同,廷秀也不与他作揖,站起身说道:“你来了!”那官府道:“如何见我来,都走散了?”廷秀忍不住笑。文秀道:“且莫笑!有句紧话在此。”附耳低声道:“便是谋你我的公差与杨洪,都坐在外面。”廷秀惊道:“有这等事!如何坐在这里?其中可疑。快些拿住,莫被他走了!”一面讨上冠带,换了身上行头。文秀即差众家人出去擒拿。
廷秀一面换起冠带,脱下身上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