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8-26 02:09
吳君聽說此事,到吃了一大驚,遂與彭君急忙下了山頭。吳君謂彭君曰:『爾且仗劍一口,驅使神兵,先往江前、江後尋邏!』彭君去了,吳君乃上了一座九星的法壇,取過一個五雷的令牌,仗了一口七星的寶劍,註上一碗五龍吐的淨水,念了幾句『乾羅恆那九龍破穢真君』的神咒,捏了一個三台的真訣,步了一個八卦的神罡。乃飛符一道,徑差年值功曹,送至日宮太陽帝君處投下,叫那太陽帝君把這個日輪兒緩緩的沉下,卻將酉時翻作午時,就要如魯陽揮以長戈,即返三舍,虞公指以短劍,卻轉幾分的日子。
又飛符一道,徑差月值功曹,送至月宮太陰星君處投下,叫那太陰星君把這個月輪兒緩緩的移上,卻將亥時翻作酉時,就要如團團離海角,漸漸出雲衢,此夜一輪滿,清光何處無。又飛符一道,徑差日值功曹,送至風伯處投下,叫那風伯今晚將大風息了,一氣不要吹噓,萬竅不要怒叫,切不可過江掇起龍頭浪,拂地吹開馬足塵;就樹撮將黃葉落,入山推出白雲來。又飛符一道,徑差時值功曹,送至雨師處投下,叫那雨師今晚收了雨腳,休得要點點滴滴打破芭蕉,淋淋漓漓洗開苔蘚;頹山黑霧傾濃墨,倒海衝風瀉急湍;勢似陽侯夸溟海,聲如項羽戰章邯。
又飛符一道,差那律令大神,逕到雷神處投下,叫那雷神今晚將五雷藏着,休得要驅起那號令,放出那霹靂,轟轟烈烈,使一鳴山嶽震,再鼓禹門開;響激天關轉,身從地穴來。又飛符一道,差着急腳大神,送至雲師處投下,叫他今晚捲起雲頭,切不可氤氤氳氳,遮掩天地;渺渺漠漠,蒙蔽江山。使那重重翼鳳飛層漢,疊疊從龍出遠波;太行遊子思親切,巫峽襄王入夢多。吳君遣符已畢,又差那社伯等神,火速報知真君,急回豫章郡,懾伏群妖,毋得遲誤。吳君調撥已畢,遂親自仗劍,鎮壓群蛟,不在話下。
卻說孽龍精只等待日輪下去,月光上來的酉牌時分,就呼風喚雨,驅雲使雷,把這豫章一郡滾沉。不想長望短望,日頭只在天上照耀,叫他下去,那日頭就相似縛下一條繩子,再也不下去。孽龍又招那月輪上來,這月輪就相似有人扯住着他,再也不上來。孽龍怒起,也不管酉時不酉時,就命取蛟黨,大家呼着風來。
誰知那風伯遵了吳君的符命,半空中叫道:『孽龍!你如今學這等歪,卻要放風,我那個聽你!』孽龍呼風不得,就去叫雷神打雷。誰知那雷神遵了吳君的符命,半下兒不響。孽龍道:『雷公,雷公!我往日喚你,少可有千百聲,今日半點聲氣不做,敢害啞了?』雷神道:『我到不害啞,只是你今日害顛。』孽龍見雷公不響,無如之奈,只得叫聲:『雲師快興雲來!』那雲師遵了吳君的符命,把那千岩萬壑之雲,只卷之退藏於密,那肯放之彌於六合。只見玉宇無塵,天清氣朗,那雲師還在半空中唱一個『萬裏長江收暮雲』耍子哩。孽龍見雲師不肯興雲,且去問雨師討雨。誰知那雨師亦遵了吳君的符命,莫說是千點萬點灑將下來,就是半點兒也是沒有的。
孽龍精望日日不沉,招月月不上,呼風風不至,喚雨雨不來,驅雷雷不響,使云云不興。直激得怒從心上起,惡向膽邊生!遂謂眾蛟黨曰:『我不要風、雲、雷、雨,一小小豫章郡終不然滾不成海?』遂聳開鱗甲,翻身一轉,把那江西章江門外,就沉了數十餘丈。吳君看見,即忙飛起手中寶劍,駕起足下祥雲,直取孽龍。孽龍與吳君廝戰,彭君亦飛劍助敵,在江西城外大殺一場。孽龍招取黨類,一涌而至,在上的變成無數的黃蜂,撲頭撲腦亂丁;在下的變成滾滾的長蛇,遍足亂繞。孽龍更變作個金剛菩薩,長又長,大又大,手執金戈,與吳君彭君混戰。
好一個吳君!又好一個彭君!上殺個雪花蓋頂,戰住狂蜂;下殺個枯樹盤根,戰住長蛇;中殺個鷂子翻身,抵住孽龍。自未時殺起,殺近黃昏。忽真君同着諸弟子到來,大喝一聲:『許遜在此!孽畜敢肆害麼?』諸蛟皆有懼色。孽龍見了真君,咬定牙根,要報前仇。乃謂群蛟曰:『今日遭此大難,我與爾等,生死存亡,在此一舉!』諸蛟踴躍言曰:『父子兄弟,當拼命一戰,勝則同生,敗則同死!』
遂與孽龍精力戰真君,怎見得利害:愁雲蔽日,殺氣漫空,地覆天翻,神愁鬼哭。
仙子無邊法力,妖精許大神通。一個萬丈潭中孽怪,舞着金戈;一個九重天上真仙,飛將寶劍。一個稜稜層層甲鱗竦動,一個變變化化手段高強。一個呵一口妖氣,霧漲雲迷;一個吹一口仙風,天清氣朗。一個領蛟子蛟孫戰真仙,恰好似八十萬曹兵鏖赤壁;一個同仙徒仙弟收妖孽,卻好似二十八漢將鬧昆陽。一個翻江流,攪海水,重重疊疊涌波濤;一個撼乾樞,搖坤軸,烈烈轟轟運霹靂。一個要為族類報了冤讎,一個要為生民除將禍害。正是:
兩邊齊角力,一樣顯神機;到頭分勝敗,畢竟有雄雌!
卻說孽龍精奮死來戰真君,真君正要拿住他,以絕禍根。那些蛟黨終是心中懼怯,真君的弟子們,各持寶劍,或斬了一兩個的,或斬了三四個的,或斬了五六個的,噴出腥血,一片通紅。周廣一劍,又將孽龍的第二子斬了。其餘蛟黨一個個變化走去,只有孽龍與真君獨戰,回頭一看,蛟黨無一人在身傍,也只得跳上雲端,化一陣黑風而走。真君急追趕時,已失其所在,乃同眾弟子回歸。真君謂吳猛曰:『此番若非君之法力,數百萬生靈,盡葬于波濤中矣!』吳君曰:『全仗尊師殺退蛟孽,不然,弟子亦危也。』
卻說孽龍屢敗,除殺死族類外,六子之中,已殺去四子。眾蛟黨恐真君誅己,心怏怏不安,盡皆變去。止有三蛟未變,三蛟者:二蛟系孽龍子,一蛟系孽龍孫,藏於新建洲渚之中。其餘各變形為人,散於各郡城市鎮中,逃躲災難。一日,有真君弟子曾亨入於城市,見二少年,狀貌殊異,鞠恭長揖,向曾亨問曰:『公非許君高門乎?』曾亨曰:『然。』既而問少年曰:『君是何人也?』少年曰:『仆家居長安,累世崇善。遠聞許公深有道術,誅邪斬妖,必仗神劍,願聞此神劍,有何功用?』
曾亨曰:『吾師神劍,功用甚大,指天天開,指地地裂,指星辰則失度,指江河則逆流。萬邪不敢當其鋒,千妖莫能攖其銳。出匣時,霜寒雪凜;耀光處,鬼哭神愁,乃天賜之至寶也!』少年曰:『世間之物,不知亦有何物可當賢師神劍,而不為其所傷?』曾亨戲謂之曰:『吾師神劍,惟不傷冬瓜、葫蘆二物耳,其餘他物皆不能當也。』少年聞言,遂告辭而去。曾亨亦不知少年乃是蛟精所變也。蛟精一聞冬瓜、葫蘆之言,盡說與黨類知悉。真君一日以神劍授弟子施岑、甘戰,令其遍尋蛟黨誅之。蛟黨以甘、施二人尋追甚緊,遂皆化為葫蘆、冬瓜,泛滿江中。
真君登秀峯之巔,運神光一望,乃呼施岑、甘戰謂曰:『江中所浮者,非葫蘆、冬瓜,乃蛟精餘黨也,汝二人可履水內斬之!』於是施岑、甘戰飛步水上,舉劍望葫蘆亂砍。那冬瓜、葫蘆乃是輕浮之物,一砍即入水中,不能得破。正懊惱之間,忽有過往大仙在虛空中觀看,遂令社伯之神,變為一八哥鳥兒,在施岑、甘戰頭上叫曰:『下剔上,下剔上。』施岑大悟,即舉劍自下剔上,滿江蛟黨,約有七百餘性命,連根帶蔓,悉無噍類。江中碧澄澄流水,變為紅滾滾波濤。止有三蛟未及變形者,因而獲免。真君見蛟黨盡誅,遂封那八哥鳥兒頭上一冠,所以至今八哥兒頭上,皆有一冠。真君斬盡蛟黨,後人有詩嘆曰:
神劍稜稜辟萬邪,碧波江上砍葫瓜。
孽龍黨類思翻海,不覺江心殺自家。
且說孽龍精所生六子,已誅其四。蛟黨千餘,俱被真君誅滅。止有第三子,與第六子,並有一長孫藏於新建縣洲渚之中,尚得留命。及聞真君盡誅其蛟類,乃大哭曰:『吾父未知下落,今吾等兄弟六人,傳有子孫六七百,並其族類,共計千餘。今皆被許遜剿滅,止留我兄弟二人,並一侄在此。吾知許遜道法高妙,豈肯容我叔侄們性命?不如前往福建等處,逃躲殘生,再作區處。』正欲起行,忽見真君同弟子甘戰、施岑卒至,三蛟急忙逃去。真君見一道妖氣衝天而起,乃指與甘、施二人曰:『此處有蛟黨未滅,可追去除之,以絕其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