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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寵虢公周鄭交質 助衛逆魯宋興兵 (3)

東周列國志作者:馮夢龍發佈:福哥

2020-8-26 02:16

    且說衛州吁如何弒①君?原來衛莊公之夫人,乃齊東宮得臣之妹,名曰莊姜,貌美而無子。次妃乃陳國之女,名曰厲媯,亦不生育。厲媯之妹,名曰戴媯,隨姊嫁衛,生子曰完,曰晉。莊姜性不嫉妒,育完為己子,又進宮女於莊公,莊公嬖倖之,生子州吁。州吁性暴戾好武,喜於談兵。莊公溺愛州吁,任其所為。大夫石瑴嘗諫莊公曰:『臣聞愛子者,教以義方,弗納於邪。夫寵過必驕,驕必生亂。主公若欲傳位於吁,便當立為世子。如其不然,當稍裁抑之,庶無驕奢淫佚之禍。』

    ①弒:臣殺君,子殺父,專用弒,不用殺。

    莊公不聽。石瑴之子石厚,與州吁交好,時嘗並車出獵,騷擾民居。石瑴將厚鞭責五十,鎖禁空房,不許出入。厚逾牆而出,遂住州吁府中,一飯必同,竟不回家。石瑴無可奈何。後主公薨,公子完嗣位,是為桓公。桓公生性懦弱。石瑴知其不能有為,告老在家,不與朝政。州吁益無忌憚,日夜與石厚商量篡奪之計。其時平王崩訃適至,桓王林新立,衛桓公欲如周吊賀。石厚謂州吁曰:『大事可成矣!明日主公往周,公子可設餞於西門,預伏甲士五百於門外,酒至數巡,袖出短劍而刺之。手下有不從者,即時斬首。諸侯之位,唾手可得。』

    州吁大悅。預命石厚領壯士五百,埋伏西門之外。州吁自駕車,迎桓公至於行館,早已排下筵席。州吁躬身進酒曰:『兄侯遠行,薄酒奉餞。』

    桓公曰:『又教賢弟費心。我此行不過月余便回,煩賢弟暫攝朝政,小心在意。』

    州吁曰:『兄侯放心。』

    酒至半巡,州吁起身滿斟金盞,進於桓公。桓公一飲而盡,亦斟滿杯回敬州吁。州吁雙手去接,詐為失手,墜盞於地,慌忙拾取,親自洗滌。桓公不知其詐,命取盞更斟,欲再送州吁。州吁乘此機會,急騰步閃至桓公背後,抽出短劍,從後刺之。刃透於胸,即時傷重而薨。時周桓王元年春三月戊申也。從駕諸臣,素知州吁武力勝眾,石厚又引五百名甲士圍住公館,眾人自度氣力不加,只得降順。以空車載屍殯殮,託言暴疾。州吁遂代立為君。拜石厚為上大夫。桓公之弟晉,逃奔邢國去了。史臣有詩嘆衛莊公寵吁致亂。詩云:

    教子須知有義方,養成驕佚必生殃。

    鄭莊克段天倫薄,猶勝桓侯束手亡。

    州吁即位三日,聞外為沸沸揚揚,盡傳說弒兄之事。乃召上大夫石厚商議曰:『欲立威鄰國,以脅制國人,問何國當伐?』

    石厚奏:『鄰國俱無嫌隙。惟鄭國昔年討公孫滑之亂,曾來攻伐。先君莊公服罪求免,此乃吾國之恥。主公若用兵,非鄭不可。』

    州吁曰:『齊、鄭有石門之盟,二國結連為黨,衛若伐鄭,齊必救之,一衛豈能敵二國?』

    石厚奏曰:『當今異姓之國,惟宋稱公為大。同姓之國,惟魯稱叔父為尊。主公欲伐鄭,必須遣使於宋,魯,求其出兵相助,併合陳、蔡之師,五國同事,何憂不勝?』

    州吁曰:『陳、蔡小國,素順周王。鄭與周新隙,陳、蔡必知之,呼使伐鄭,不愁不來。若宋、魯大邦,焉能強乎?』

    石厚又奏曰:『主公但知其一,不知其二。昔宋穆公受位於其兄宣公,穆公將死,思報兄之德,乃舍其子馮,而傳位於兄之子與夷。馮怨父而嫉與夷,出奔於鄭。鄭伯納之,常欲為馮起兵伐宋,奪取與夷之位。今日勾連伐鄭,正中其懷。若魯之國事,乃公子翬秉之。翬兵權在手,覷魯君如無物。如以重賂結公子翬,魯兵必動無疑矣。』

    州吁大悅,即日遣使往魯、陳、蔡三處去訖,獨難使宋之人。石厚薦一人姓寧,名翊,乃中牟人也。『此人甚有口辨,可以遣之。』

    州吁依言,命寧翊如宋請兵。宋殤公問曰:『伐鄭何意?』

    寧翊曰:『鄭伯無道,誅弟囚母。公孫滑亡命敝邑,又不能容,興兵來討,先君畏其強力,腆顏謝服。今寡君欲雪先君之恥,以大國同仇,是以藉助。』

    殤公曰:『寡人與鄭素無嫌隙,子曰同仇,得無過乎?』

    寧翊曰:『請屏左右,翊得畢其說。』

    殤公即麾去左右,側席問曰:『何以教之?』

    寧翊曰:『君侯之位,受之誰乎?』

    殤公曰:『傳之吾叔穆公也。』

    寧翊曰:『父死子繼,古之常理。穆公雖有堯、舜之心,奈公子馮每以失位為恨,身居鄰國,其心須臾未嘗忘宋也。鄭納公子馮,其交已固,一旦擁馮興師,國人感穆公之恩,不忘其子,內外生變,君侯之位危矣!今日之舉,名曰伐鄭,實為群侯除心腹之患也。君侯若主其事,敝邑悉起師徒,連魯、陳、蔡三國之兵,一齊效勞,鄭之滅亡可待矣!』

    宋殤公原有忌公子馮之心,這一席話,正投其意,遂許興師。大司馬孔父嘉,乃殷湯王之後裔,為人正直無私。聞殤公聽衛起兵,諫曰:『衛使不可聽也!若以鄭伯弒弟囚母為罪,則州吁弒兄篡位,獨非罪乎?願主公思之。』

    殤公已許下寧翊,遂不聽孔父嘉之諫,刻日興師。

    魯公子翬接了衛國重賂,不繇隱公作主,亦起重兵來會。陳、蔡如期而至,自不必說。宋公爵尊,推為盟主。衛石厚為先鋒,州吁自引兵打後,多齎糧草,犒勞四國之兵。五國共甲車一千三百乘,將鄭東門圍得水泄不通。

    鄭莊公問計於群臣,言戰言和,紛紛不一。莊公笑曰:『諸君皆非良策也。州吁新行篡逆,未得民心,故託言舊怨,借兵四國,欲立威以壓眾耳。魯公子翬貪衛之賂,事不繇君,陳、蔡與鄭無仇,皆無必戰之意。只有宋國忌公子馮在鄭,實心協助。吾將公子馮出居長葛,宋兵必移。再令子封引徒兵五百,出東門單搦衛戰,詐敗而走。州吁有戰勝之名,其志已得,國事未定,豈能久留軍中,其歸必速。吾聞衛大夫石碏,大有忠心,不久衛將有內變。州吁自顧不暇,安能害我乎?』

    乃使大夫瑕叔盈引兵一枝,護送公子馮往長葛去訖。莊公使人於宋曰:『公子馮逃死敝邑,敝邑不忍加誅。今令伏罪於長葛,惟君自圖之。』

    宋殤公果然移兵去圍長葛。蔡、陳、魯三國之兵,見宋兵移動,俱有返旆①之意。忽報公子呂出東門單搦衛戰,三國登壁壘上袖手觀之。

    ①旆:旗。返旆,退兵。

    卻說石厚引兵與公子呂交鋒,未及數合,公子呂倒拖畫戟而走。石厚追至東門,門內接應入去。石厚將東門外禾稻盡行芟刈②,以勞軍士,傳令班師。州吁曰:『未見大勝,如何便回?』

    ②芟刈shān yì:用鐮刀收割。

    石厚屏去左右,說出班師之故。州吁大悅。畢竟石厚所說甚話,且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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