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魯莊公同子糾行至干時,管夷吾進曰:『小白初立,人心未定,宜速乘之,必有內變。』
莊公曰:『如仲之言,小白已射死久矣。』
遂出令於乾時安營。魯侯營於前,子糾營於後,相去二十裏,次早諜報:『齊兵已到,先鋒雍廩索戰。』
魯莊公曰:『先破齊師,城中自然寒膽也。』
遂引秦子、梁子駕戎車而前,呼雍廩親數①之曰:『汝首謀誅賊,求君於我。今又改圖,信義安在?』挽弓欲射雍廩。
①數:列舉罪狀。
雍廩佯作羞慚,抱頭鼠竄。莊公命曹沫逐之。雍廩轉轅來戰,不幾合又走。曹沫不舍,奮生平之勇,挺著畫戟趕來,卻被鮑叔牙大兵圍住。曹沫深入重圍,左衝右突,身中兩箭,死戰方脫。
卻說魯將秦子、梁子恐曹沫有失,正待接應。忽聞左右炮聲齊震,寧越、仲孫湫兩路伏兵齊起,鮑叔牙率領中軍,如牆而進。三面受敵,魯兵不能抵當,漸漸奔散。鮑叔牙傳令:『有能獲魯侯者,賞以萬家之邑。』
使軍中大聲傳呼。秦子急取魯侯繡字黃旗,偃之於地。梁子復取旗建於自車之上,秦子問其故,梁子曰:『吾將以誤②齊也。』
②誤:迷惑。
魯莊公見事急,跳下戎車,別乘軺車,微服而逃。秦子緊緊跟定,殺出重圍。寧越望見繡旗,伏於下道,認是魯君,麾兵圍之數重。梁子免胄以面示曰:『吾魯將也,吾君已去遠矣。』
鮑叔牙知齊軍已全勝,鳴金收軍。仲孫湫獻戎輅。寧越獻梁子,齊侯命斬於軍前。齊侯因王子成父、東郭牙兩路兵尚無下落,留寧越、仲孫湫屯於乾時。大軍奏凱先回。
再說管夷吾等管轄輜重,在於後營。聞前營戰敗,教召忽同公子糾守營,悉起兵車自來接應。正遇魯莊公,合兵一處。曹沫亦收拾殘車敗卒奔回。計點之時,十停折去其七。夷吾曰:『軍氣已喪,不可留矣!』
乃連夜拔營而起。行不二日,忽見兵車當路,乃是王子成父、東郭牙抄出魯兵之後。曹沫挺戟大呼曰:『主公速行,吾死於此!』
顧秦子曰:『汝當助吾。』
秦子便接住王子成父廝殺。曹沫便接住東郭牙廝殺。管夷吾保著魯莊公,召忽保著公子糾,奪路而行。有紅袍小將追魯侯至急,魯莊公一箭,正中其額。又有一白袍者追來,莊公亦射殺之。齊兵稍卻。管仲教把輜重、甲兵、乘馬之類,連路委棄,恣①齊兵搶掠,方才得脫。曹沫左膊,復中一刀,尚刺殺齊軍無數,潰圍而出。秦子戰死於陣。史官論魯莊公幹時之敗,實為自取。有詩嘆云:
子糾本是仇人胤,何必勤兵往納之?
若念深仇天不戴,助糾不若助無知。
①恣:放縱。
魯莊公等脫離虎口,如漏網之魚,急急奔走。隰朋、東郭牙從後趕來,直追過汶水,將魯境內汶陽之田,盡侵奪之,設守而去。魯人不敢爭較,齊兵大勝而歸。
齊侯小白早朝,百官稱賀。鮑叔牙進曰:『子糾在魯,有管夷吾、召忽為輔,魯又助之,心腹之疾尚在,未可賀也。』
齊侯小白曰:『為之奈何?』
鮑叔牙曰:『乾時一戰,魯君臣膽寒矣!臣當統三軍之眾,壓魯境上,請討子糾,魯必懼而從也。』
齊侯曰:『寡人請舉國以聽子。』
鮑叔牙乃簡閱車馬,率領大軍,直至汶陽,清理疆界。遣公孫隰朋,致書於魯侯曰:
外臣鮑叔牙,百拜魯賢侯殿下:家無二主,國無二君。寡君已奉宗廟,公子糾欲行爭奪,非不二之誼也。寡君以兄弟之親,不忍加戮,願假手於上國。管仲、召忽,寡君之仇,諸受而戮於太廟。
隰朋臨行,鮑叔牙囑之曰:『管夷吾天下奇才,吾言於君,將召而用之,必令無死。』
隰朋曰:『倘魯欲殺之如何?』
鮑叔曰:『但提起射鈎之事,魯必信矣。』
隰朋唯唯而去。魯侯得書,即召施伯。不知如何計議,再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