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晚,宋公回館,謂大夫戴叔皮曰:『齊侯妄自尊大,越次主會,便欲調遣各國之兵。將來吾國且疲於奔命矣!』
叔皮曰:『諸侯從違相半,齊勢未集。若征服魯、鄭,霸業成矣。齊之霸,非宋福也。與會四國,惟宋為大,宋不從兵,三國亦將解體。況吾今日之來,止欲得王命,以定位耳。已列於會,又何俟②焉?不如先歸。』
宋公從其言,遂於五更登車而去。
②俟:等待。
齊桓公聞宋公背會逃歸,大怒,欲遣仲孫湫追之。管仲曰:『追之非義,可請王師伐之,乃為有名。然事更有急於此者。』
桓公曰:『何事更急於此?』
管仲曰:『宋遠而魯近,且王室宗盟,不先服魯,何以服宋?』
桓公曰:『伐魯當從何路?』
管仲曰:『濟之東北有遂者,乃魯之附庸,國小而弱,才四姓耳。若以重兵壓之,可不崇朝而下。遂下,魯必悚懼。然後遣一介之使,責其不會。再遣人通信於魯夫人。魯夫人慾其子親厚於外家,自當極力慫恿。魯侯內迫母命,外怵兵威,必將求盟。俟其來求,因而許之。平魯之後,移兵於宋,臨以王臣,此破竹之勢也。』
桓公曰:『善。』
乃親自率師至遂城,一鼓而下。因駐兵於濟水。魯莊公果懼,大集群臣問計。公子慶父曰:『齊兵兩至吾國,未嘗得到,臣願出兵拒之。』
班中一人出曰:『不可!不可!』
莊公視之,乃施伯也。莊公曰:『汝計將安出?』
施伯曰:『臣嘗言之:管子天下奇才,今得齊政,兵有節制,其不可一也;北杏之會,以奉命尊王為名,今責違命,理曲在我,其不可二也;子糾之戮,君有功焉,王姬之嫁,君有勞焉,棄往日之功勞,結將來之仇怨,其不可三也。為今之計,不若修和請盟,齊可不戰而退。』
曹劌曰:『臣意亦如此。』
正議論間,報道:『齊侯有書至。』
莊公視之,大意曰:
寡人與君並事周室,情同昆弟,且婚姻也。北杏之會,君不與焉。寡人敢請其故?若有二心,亦惟命。
齊侯另有書通信於文姜,文姜召莊公語之曰:『齊、魯世為甥舅,使其惡我,猶將乞好,況取平乎?』
莊公唯唯。乃使施伯答書,略曰:
孤有犬馬①之疾,未獲奔命。君以大義責之,孤知罪矣!然城下之盟,孤實恥之!若退舍於君之境上,孤敢不捧玉帛以從。
齊侯得書大悅,傳令退兵於柯。
魯莊公將往會齊侯,問:『群臣誰能從者?』
將軍曹沫請往。莊公曰:『汝三敗於齊,不慮齊人笑耶?』
曹沫曰:『惟恥三敗,是以願往,將一朝而雪之。』
莊公曰:『雪之何如?』
曹沫曰:『君當其君,臣當其臣。』
莊公曰:『寡人越境求盟,猶再敗也。若能雪恥,寡人聽子矣!』
遂偕曹沫而行,至於柯地。齊侯預築土為壇以待。魯侯先使人謝罪請盟,齊侯亦使人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