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巫、刁二人,殺散了眾百官,天已大明,遂於宮中扶出公子無虧,至朝堂即位。內侍們鳴鐘擊鼓,甲士環列兩邊。階下拜舞稱賀者,剛剛只有雍巫、豎刁二人。無虧又慚又怒。雍巫奏曰:『大喪未發,群臣尚未知送舊,安知迎新乎?此事必須召國、高二老入朝,方可號召百官,壓服人眾。』
無虧准奏,即遣內侍分頭宣召右卿國懿仲,左卿高虎。這兩位是周天子所命監國之臣,世爲上卿,群僚欽服,所以召之。國懿仲與高虎聞內侍將命,知齊侯已死,且不具朝服,即時披麻帶孝,入朝奔喪。巫刁二人,急忙迎住於門外,謂曰:『今日新君御殿,老大夫權且從吉。』
國、高二老齊聲答曰:『未殯舊君,先拜新君,非禮也。誰非先公之子,老夫何擇?惟能主喪者,則從之。』
巫、刁語塞。國高乃就門外,望空再拜,大哭而出。無虧曰:『大喪未殯,群臣又不服,如之奈何?』
豎刁曰:『今日之事,譬如搏虎,有力者勝。主上但據住正殿,臣等列兵兩廡,俟公子有入朝者,即以兵劫之。』
無虧從其言。長衛姬盡出本宮之甲,凡內侍悉令軍裝,宮女長大有力者,亦湊甲士之數,巫、刁各統一半,分布兩廡。不在話下。
且說衛公子開方,聞巫、刁擁立無虧,謂葛嬴之子潘曰:『太子昭不知何往,若無虧可立,公子獨不可立乎?』
乃悉起家丁死士,列營於右殿。密姬之子商人,與少衛姬之子元共議:『同是先公骨血,江山莫不有分。公子潘已據右殿,吾等同據左殿。世子昭若到,大家讓位。若其不來,把齊國四分均分。』
元以爲然,亦各起家甲,及平素所養門下之士,成隊而來。公子元列營於左殿,公子商人列營於朝門,相約爲犄角爲勢。巫、刁畏三公子之眾,牢把正殿,不敢出攻。三公子又畏巫、刁之強,各守軍營,謹防衝突。正是:『朝中成敵國,路上絕行人。』
有詩爲證:
鳳閣龍樓虎豹嘶,紛紛戈甲滿丹墀①。
分明四虎爭殘肉,那個降心肯伏低?
①丹墀:指宮殿的赤色台階或赤色地面。
其時只有公子雍怕事,出奔秦國去訖,秦穆公用爲大夫。不在話下。
且說眾官知世子出奔,無所朝宗,皆閉門不出。惟有老臣國懿仲、高虎,心如刀刺,只想解結,未得其策。如此相持,不覺兩月有餘。高虎曰:『諸公子但知奪位,不思治喪,吾今日當以死爭。』
國懿仲曰:『子先入言,我則繼之,同舍一命,以報累朝爵祿之恩可也。』
高虎曰:『只我兩人開口,濟得甚事?凡食齊祿者,莫非臣子。吾等沿門喚集,同至朝堂,且奉公子無虧主喪何如?』
懿仲曰:『立子以長」,立無虧不爲無名。』
於是分頭四下,招呼群臣,同去哭臨。眾官員見兩位老大夫做主,放著膽各具喪服,相率入朝。寺貂攔住問曰:『老大夫此來何意?』
高虎曰:『彼此相持,無有了期。吾等專請公子主喪而來,無他意也。』
貂乃揖虎而進。虎將手一招,國懿仲同群臣俱入,直至朝堂,告無虧曰:『臣等聞「父母之恩,猶天地也。」故爲人子者,生則致敬,死則殯葬。未聞父死不殮,而爭富貴者。且君者臣之表,君既不孝,臣何忠焉?今先君已死六十七日矣,尚未入棺。公子雖御正殿,於心安乎?』
言罷,群臣皆伏地痛哭。無虧亦泣下曰:『孤之不孝,罪通於天。孤非不欲成喪禮,其如元等之見逼何?』
國懿仲曰:『太子已外奔,惟公子最長。公子若能主喪事,收殮先君,大位自屬。公子元等,雖分據殿門,老臣當以義責之,誰敢與公子爭者!』
無虧收淚下拜曰:『此孤之願也。』
高虎吩咐雍巫,仍守殿廡,群公子但衰麻入臨者,便放入宮。如帶挾兵仗者,即時拿住正罪。寺貂先至寢宮,安排殯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