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起靈公淫具,本不及孔、儀二大夫,況帶有暗疾,沒討好處。因他是一國之君,婦人家未免帶三分勢利,不敢嗔嫌,枕席上虛意奉承,靈公遂以為不世之奇遇矣。睡至雞鳴,夏姬促靈公起身,靈公曰:『寡人得交愛卿,回視六官,有如糞土。但不知愛卿心下有分毫及寡人否?』
夏姬疑靈公已知孔、儀二人往來之事,乃對曰:『賤妾實不相欺,自喪先夫,不能自制,未免失身他人。今既獲侍君侯,從茲當永謝外交,敢復有二心,以取罪戾!』
靈公欣然曰:『愛卿平日所交,試為寡人悉數之,不必隱諱。』
夏姬對曰:『孔、儀二大夫,因撫遺孤,遂及於亂,他實未有也。』
靈公笑曰:『怪道孔寧說卿交接之妙,大異尋常,若非親試,何以知之?』
夏姬對曰:『賊妾得罪在先,望乞寬宥!』
靈公曰:『孔寧有薦賢之美,寡人方懷感激,卿其勿疑。但願與卿常常相見,此情不絕,其任卿所為,不汝禁也。』
夏姬對曰:『主公能源源而來,何難常常而見乎?』
須臾,靈公起身,夏姬抽自己貼體汗衫,與靈公穿上,曰:『主公見此衫,如見賤妾矣!』
荷華取燈,由舊路送歸軒下。天明後,廳事上已備早膳,孔寧率從人駕車伺候。夏姬請靈公登堂,起居問安,庖人進饌。眾人俱有酒食犒勞。食畢,孔寧為靈公御車回朝。百官知陳侯野宿,是日俱集朝門伺候。靈公傳令『免朝』,徑入宮門去了。儀行父扯住孔寧,盤問主公夜來宿處。孔寧不能諱,只得直言。儀行父知是孔寧所薦,頓足曰:『如此好人情,如何讓你獨做?』
孔寧曰:『主公十分得意,第二次你做人情便了。』
二人大笑而散。
次日,靈公早朝,禮畢,百官俱散,召孔寧至前,謝其薦舉夏姬之事。又召儀行父問曰:『如此樂事,何不早奏寡人?你二人卻占先頭,是何道理?』
孔寧、儀行父齊曰:『臣等並無此事。』
靈公曰:『是美人親口所言,卿等不必諱矣。』
孔寧對曰:『譬如君有味,臣先嘗之;父有味,子先嘗之。若嘗而不美,不敢進於君也。』
靈公笑曰:『不然。譬如熊掌,就讓寡人先嘗也不妨。』
孔、儀二人俱笑。靈公又曰:『汝二人雖曾入馬,他偏有表記送我。』
乃扯襯衣示之曰:『此乃美人所贈,你二人可有麼?』
孔寧曰:『臣亦有之。』
靈公曰:『贈卿何物?』
孔寧撩衣,見其錦襠,日:『此姬所贈。不但臣有,行父亦有之。』
靈公問行父:『卿又是何物?』
行父解開碧羅襦,與靈公觀看。靈公大笑曰:『我等三人,隨身俱有質證,異日同往株林,可作連床大會矣!』
一君二臣,正在朝堂戲謔。把這話傳出朝門,惱了一位正直之臣,咬牙切齒,大叫道:『朝廷法紀之地,卻如此胡亂,陳國之亡,屈指可待矣!』
遂整衣端簡,復身闖入朝門進諫。不知那位官員是誰,再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