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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回 弒齊光崔慶專權 納衛衎寧喜擅政 (1)

東周列國志作者:馮夢龍發布:福哥

2020-8-26 02:16

話說周靈王二十三年,夏五月,莒黎比公因許齊侯歲歲來朝,是月,親自至臨淄朝齊。莊公大喜,設饗於北郭,款待黎比公。崔氏府第,正在北郭。崔杼有心拿莊公破綻,詐稱寒疾不能起身。諸大夫皆侍宴,惟杼不往,密使心腹叩信於賈豎。豎密報云:『主公只等席散,便來問相國之病。』

崔杼笑曰:『君豈憂吾病哉?正以吾病為利,欲行無恥之事耳。』

乃謂其妻棠姜曰:『我今日欲除此無道昏君!汝若從吾之計,吾不揚汝之丑,當立汝子為適嗣;如不從吾言,先斬汝母子之首。』

棠姜曰:『婦人,從夫者也。子有命,焉敢不依?』

崔杼乃使棠無咎,伏甲士百人於內室之左右。使崔成、崔疆伏甲於門之內。使東郭偃伏甲於門之外。分撥已定,約以鳴鐘為號。再使人送密信於賈豎:『君若來時,須要如此恁般……』

且說莊公愛棠姜之色,心心念念,寢食不忘。只因崔杼防範稍密,不便數數①來往。是日,見崔杼辭病不至,正中其懷,神魂已落在棠姜身上。燕享之儀,了事而已。事畢,趨駕往崔氏問疾。閽者謬對曰:『病甚重,方服藥而臥。』

①數數:常常。

莊公曰:『臥於何處?』

對曰:『臥於外寢。』

莊公大喜,竟入內室。時州綽、賈舉、公孫傲、僂堙四人從行。賈豎曰:『君之行事,子所知也。盍待於外,無混入以驚相國。』

州綽等信以為然,遂俱止於門外。惟賈舉不肯出,曰:『留一人何害?』

乃獨止堂中。賈豎閉中門而入。閽者復掩大門,拴而鎖之。莊公至內室,棠姜艷妝出迎。未交一言,有侍婢來告:『相國口燥,欲索蜜湯。』

棠姜曰:『妾往取蜜即至也。』

棠姜同侍婢自側戶冉冉而去。莊公倚檻待之,望而不至;乃歌曰:

室之幽兮,美所游兮。室之邃①兮,美所會兮。不見美兮,憂心胡底②兮!

①邃:深而遠。

②胡底:何時盡頭。

歌方畢,聞廊下有刀戟之聲。莊公訝曰:『此處安得有兵?』

呼賈豎不應。須臾間,左右甲士俱起。莊公大驚,情知有變,急趨後戶,戶已閉。莊公力大,破戶而出,得一樓登之。棠無咎引甲士圍樓,聲聲只叫『奉相國之命,來拿淫賊!』

莊公倚檻諭之曰:『我,爾君也;幸舍我去!』

無咎曰:『相國有命,不敢自專。』

莊公曰:『相國何在?願與立盟,誓不相害!』

無咎曰:『相國病不能來也。』

莊公曰:『寡人知罪矣!容至太廟中自盡,以謝相國何如?』

無咎又曰:『我等但知拿姦淫之人,不知有君。君既知罪,即請自裁,毋徒取辱。』

莊公不得已,從樓牖中躍出,登花台,欲逾牆走。無咎引弓射之。中其左股,從牆上倒墜下來。甲士一齊俱上,刺殺莊公。無咎即使人鳴鐘數聲。

時近黃昏,賈舉在堂中側耳而聽,忽見賈豎啟門,攜燭而出曰:『室中有賊,主公召爾。爾先入,我當報州將軍等。』

賈舉曰:『與我燭。』

賈豎授燭,失手墜地,燭滅。舉仗劍摸索,才入中門,遇絆索躓地。崔疆從門旁突出,擊而殺之。州綽等在門外,不知門內之事。東郭偃偽為結好,邀至旁舍中,秉燭具酒肉,且勸使釋劍樂飲,亦遍飲從者。忽聞宅內鳴鐘,東郭偃曰:『主公飲酒矣。』

州綽曰:『不忌相國乎?』

偃曰:『相國病甚,誰忌之?』

有頃,鍾再鳴。偃起曰:『吾當入視。』

偃去,甲士悉起。州綽等急簡①兵器,先被東郭偃使人盜去了。州綽大怒,視門前有升車石,磔②以投入。僂堙適趨過,誤中堙,折其一足,懼而走。公孫傲拔系馬柱而舞,甲士多傷。眾人以火炬攻之,鬚髮盡燎。時大門忽啟,崔成、崔疆復率甲自內而出。公孫傲以手拉崔成,折其臂。崔疆以長戈刺傲,立死,並殺僂堙。州綽奪甲士之戟,復來尋斗。東郭偃大呼:『昏君姦淫無道,已受誅戮,不干眾人之事,何不留身以事新主?』

①簡:選拿

②磔:擊碎。

州綽乃投戟於地曰:『吾以羈旅亡命,受齊侯知己之遇,今日不能出力,反害僂堙,殆天意也!惟當舍一命以報君寵,豈肯苟活,為齊、晉兩國所笑乎?』

即以頭觸石垣三四,石破頭亦裂。邴師聞莊公之死,自剄於朝門之外。封具縊於家。鐸父與襄尹相約,往哭莊公之屍,中路③聞賈舉等俱死,遂皆自殺。

③中路:半路。

髯翁有詩云:

似虎如龍勇絕倫,因懷君寵命輕塵。

私恩只許私恩報,殉難何曾有大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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