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伍員字子胥,監利人,生得身長一丈,腰大十圍,眉廣一尺,目光如電;有扛鼎拔山之勇,經文緯武之才。乃世子太師連尹奢之子,棠君尚之弟。尚與員俱隨其父奢於城父。鄢將師奉楚平王之命,欲誘二子入朝,先見了伍尚,因請見員。尚乃持父手書入內,與員觀看,曰:『父倖免死,二子封侯,使者在門,弟可出見。』
員曰:『父得免死,已為至幸。二子何功,而復封侯?此誘我也。往必見誅!』
尚曰:『父見有手書,豈相誑哉?』
員曰:『吾父忠於國家,知我必欲報仇,故使並命於楚,以絕後慮。』
尚曰:『吾弟乃臆度之語。萬一父書果是真情,吾等不孝之罪何辭?』
員曰:『兄且安坐,弟當卜其吉凶。』
員布卦已畢,曰:『今日甲子日,時加於巳,支傷日下,氣不相受。主君欺其臣,父欺其子。去且就誅,何封侯之有哉?』
尚曰:『非貪侯爵,思見父耳。』
員曰:『楚人畏吾兄弟在外,必不敢殺吾父。兄若誤往,是速父之死也。』
尚曰:『父子之愛,恩從中出。若得一面而死,亦所甘心!』
於是伍員乃仰天嘆曰:『與父俱誅,何益於事?兄必欲住,弟從此辭矣!』
尚泣曰:『弟將何往?』
員曰:『能報①楚者,吾即從之。』
①報:報仇。
尚曰;『吾之智力,遠不及弟。我當歸楚,汝適他國。我以殉父為孝,汝以復仇為孝。從此各行其志,不復相見矣!』
伍員拜了伍尚四拜,以當永訣。尚拭淚出見鄢將師,言:『弟不願封爵,不能強之。』
將師只得同伍尚登車。既見平王,王並囚之。
伍奢見伍尚單身歸楚,嘆曰:『吾固知員之不來也!』
無極復奏曰:『伍員尚在,宜急捕之,遲且逃矣。』
平王准奏,即遣大夫武城黑,領精卒二百人,往襲伍員。員探知楚兵來捕己,哭曰;『吾父兄果不免矣!』
乃謂其妻賈氏曰:『吾欲逃奔他國,借兵以報父兄之仇,不能顧汝,奈何?』
賈氏睜目視員曰:『大丈夫含父兄之怨,如割肺肝,何暇為婦人計耶?子可速行,勿以妾為念!』
遂入戶自縊。伍員痛哭一場,藁葬其屍。即時收拾包裹,身穿素袍,貫弓佩劍而去。未及半日,楚兵已至,圍其家,搜伍員不得,度員必東走,遂命御者疾驅追之。約行三百里,及於曠野無人之處。員乃張弓布矢,射殺御者,復注矢欲射武城黑。黑懼,下車欲走。伍員曰:『本欲殺汝。姑留汝命歸報楚王,欲存楚國宗祀,必留我父兄之命。若其不然。吾必滅楚,親斬楚王之頭,以泄吾恨!』
武城黑抱頭鼠竄,歸報平王,言『伍員已先逃矣。』
平王大怒,即命費無極押伍奢父子於市曹斬之。臨刑,伍尚唾罵無極,讒言惑主,殺害忠良。伍奢止曰:『見危授命,人臣之職。忠佞自有公論,何以詈為!但員兒不至,吾慮楚國君臣,自今以後,不得安然朝食矣。』
言罷,引頸受戮。百姓觀者,無不流涕。是日天昏日暗,悲風慘冽。史臣有詩云:
慘慘悲風日失明,三朝忠裔忽遭坑。
楚庭從此皆讒佞,引得吳兵入郢城。
平王問:『伍奢臨刑有何怨言?』
無極曰:『並無他語,但言伍員不至,楚國君臣不能安食也。』
平王曰:『員雖走,必不遠,宜更追之。』
乃遣左司馬沈尹戍率三千人,窮其所往。伍員行及大江,心生一計,將所穿白袍,掛於江邊柳樹之上,取雙履棄於江邊,足換芒鞋,沿江直下。沈尹戍追至江口,得其袍、履,回奏:『伍員不知去向。』
無極進曰:『臣有一計,可絕伍員之路。』
王問:『何計?』
無極對曰:『一面出榜四處懸掛,不拘何人,有能捕獲伍員來者,賜粟五萬石,爵上大夫;容留及縱放者,全家處斬。詔各路關津渡口,凡來往行人,嚴加盤詰。又遣使遍告列國諸侯,不得收藏伍員。彼進退無路,縱一時不能就擒,其勢已孤,安能成其大事哉?』
平王悉從其計。畫影圖形,訪拿伍員,各關隘十分緊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