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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乐第十八(三)

庄子集释作者:郭庆藩发布:懋基

2020-10-5 23:58

庄子之楚.见空髑髅.髐然有形.撽以马捶.因而问之.曰:“夫子贪生失理.而为此乎.将子有亡国之事.斧钺之诛.而为此乎.将子有不善之行.愧遗父母妻子之丑.而为此乎.将子有冻馁之患.而为此乎.将子之春秋故及此乎.

之.适也.髐然.无润泽也.撽.打击也.马捶.犹马杖也.庄子适楚.遇见髑髅.空骨无肉.朽骸无润.遂以马杖打击.因而问之.欲明死生之理均齐.故寄髑髅寓言答问也

“髑”音独.“髅”音楼.“髐”苦尧反.徐又许尧反.李呼交反.司马李云:白骨貌有枯形也.“撽”苦吊反.又古的反.说文作𢶡.云:旁击也.“马捶”拙蘂反.又之睡反.马杖也

夫子贪欲资生.失于道理.致使夭折性命.而骸骨为此乎

为当有亡国征战之事.行陈斧钺之诛.而为此乎

或行奸盗不善之行.世闲共恶.人伦所耻.遗愧父母.羞见妻孥.惭丑而死于此乎

“愧遗”唯季反

馁.饿也.或游学他乡.衣粮乏尽.患于饥冻.死于此乎

“冻”丁贡反.“馁”奴罪反

春秋.犹年纪也.将子有黄发之年.耆艾之寿.终于天命.卒于此乎

于是语卒.援髑髅.枕而卧.夜半.髑髅见梦曰:“子之谈者似辩士.视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则无此矣.子欲闻死之说乎.

卒.终也.援.引也.初逢枯骨.援马杖而击之.问语既终.引髑髅而高枕也

“援”音袁.“枕而”针鸩反

睹于此.子所言皆是生人之累患.欲论死道.则无此忧虞.子是生人.颇欲闻死人之说乎.庄子睡中感于此梦也

“见梦”贤遍反

一.阙误引张君房本子上有向字

庄子曰:“然.”

然.许髑髅.欲〔闻〕其死说

一.闻字依上正文补

髑髅曰:“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

夫死者.魂气升于天.骨肉归乎土.既无四时炎凉之事.宁有君臣上下之累乎.从容不复死生.故与二仪同其年寿.虽南面称孤.王侯之乐亦不能过也

“从然”七容反.从容也.李徐子用反.纵逸也

一.阙误引张君房本从作泛

庄子不信.曰:“吾使司命复生子形.为子骨肉肌肤.反子父母妻子闾里知识.子欲之乎.”

庄子不信髑髅之言.更说生人之事.欲使司命之鬼.复骨肉.反妻子.归闾里.颇欲之乎

“复生”音服.又扶又反

髑髅深矉蹙頞曰:“吾安能弃南面王乐而复为人闲之劳乎.”

旧说云庄子乐死恶生.斯说谬矣.若然.何谓齐乎.所谓齐者.生时安生.死时安死.生死之情既齐.则无为当生而忧死耳.此庄子之旨也

深矉蹙頞.忧愁之貌也.既闻司命复形.反于乡里.于是〔忧〕愁矉蹙.不用此言.谁能复为生人之劳而弃南面王之乐耶

“深矉”音频.“蹙”本又作顣.又作䠞.同.子六反.“頞”于葛反.李云:矉顣者.愁貌.“而复”扶又反

一.阙误引张君房本人闲作生人

颜渊东之齐.孔子有忧色.子贡下席而问曰:“小子敢问.回东之齐.夫子有忧色.何邪.”

颜回自西之东.从鲁往于齐国.欲将三皇五帝之道以教齐侯.尼父恐不逗机.故有忧色.于是子贡避席.自称小子.敢问夫子忧色所由

孔子曰:“善哉汝问.昔者管子有言.丘甚善之.曰:‘褚小者不可以怀大.绠短者不可以汲深.’夫若是者.以为命有所成而形有所适也.夫不可损益.吾恐回与齐侯言尧舜黄帝之道.而重以燧人神农之言.彼将内求于己而不得.不得则惑.人惑则死.

褚.容受也.怀.包藏也.绠.汲索也.夫容小之器.不可以藏大物.短促之绳.不可以引深井.此言出管子之书.孔丘善之.故引以为譬也

“褚小”猪许反.◎庆藩案:玉篇:褚.装衣也.字或作䘢.一切经音义引通俗文曰:装衣曰䘢.说文系传:褚.衣之橐也.集韵:囊也.字或作𤲑.说文.𤲑.㡒也.所以〔载〕盛米.又曰:㡒.载米𤲑也.系传曰:𤲑〔亦〕囊也.左成三年传.郑贾人有将寘于褚中以出.盖褚可以囊物.亦可以囊人者也.“绠”格猛反.汲索也.“汲”居及反

故当任之而已

夫人禀于天命.愚智各有所成.受形造化.情好咸著所适.方之凫鹤不可益损.故当任之而无不当也

“所适”适.或作通

内求不得.将求于外.舍内求外.非惑如何

黄帝尧舜.五帝也.燧人神农.三皇也.恐颜回将三皇五帝之道以说齐侯.既而步骤殊时.浇淳异世.执持圣迹.不逗机缘.齐侯闻此大言.未能领悟.求于己身.不能得解.脱不得解.则心生疑惑.于是忿其胜己.必杀颜回

“皇帝”.谓三皇五帝也.司马本作黄帝.◎卢文弨曰:今本作黄帝.案皇黄古通用.陆氏谓三皇五帝.非.“而重”直用反.“舍内”音舍

一.载字依说文补

二.亦字依系传补.又𤲑字原刻均讹作䍆.今正之

且女独不闻邪.昔者海鸟止于鲁郊.鲁侯御而觞之于庙.奏九韶以为乐.具太牢以为膳.鸟乃眩视忧悲.不敢食一脔.不敢饮一杯.三日而死.此以己养养鸟也.非以鸟养养鸟也.夫以鸟养养鸟者.宜栖之深林.游之坛陆.浮之江湖.食之䲡䱔.随行列而止.委蛇而处.彼唯人言之恶闻.奚以夫𫍢𫍢为乎.咸池九韶之乐.张之洞庭之野.鸟闻之而飞.兽闻之而走.鱼闻之而下入.人卒闻之.相与还而观之.鱼处水而生.人处水而死.彼必相与异.其好恶故异也.故先圣不一其能.不同其事.名止于实.义设于适.是之谓条达而福持.”

郭外曰郊.御.迎也.九韶.舜乐名也.太牢.牛羊豕也.昔有海鸟.名曰爰居.形容极大.头高八尺.避风而至.止鲁东郊.实是凡鸟而妄以为瑞.臧文仲祀之.故有不智之名也.于是奏韶乐.设太牢.迎于太庙之中而觞宴之也.此臧文仲用为神鸟.非关鲁侯.但饮鸟于鲁庙之中.故言鲁侯觞之也

“且女”音汝.后同.“海鸟”.司马云:国语曰爰居也.止鲁东门之外三日.臧文仲使国人祭之.不云鲁侯也.爰居.一名杂县.举头高八尺.樊光注尔雅云:形似凤凰.◎庆藩案:文选江文通杂体诗注引司马云:海鸟.爰居也.太平御览九百二十五引鸟下有即字.爰居作鶢鶋.不若释文之详.“御而”音讶.“觞”音伤.“于庙”.司马云:饮之于庙中也.“九韶”常遥反.舜乐名

夫韶乐太牢.乃美乃善.而施之爰居.非所餐听.故目眩心悲.数日而死.亦犹三皇五帝.其道高远.施之齐侯.非所闻之也

“眩”玄遍反.司马本作玄.音眩.“视”.如字.徐市至反.“脔”里转反

韶乐牢觞.是养人之具.非养鸟之物也.亦犹颜回以己之学术以教于齐侯.非所乐也

坛陆.湖渚也.䲡.泥䲡也.䱔.白鱼子也.逶迆.宽舒自得也.夫养鸟之法.宜栖茂林.放洲渚.食鱼子.浮江湖.逐群飞.自闲放.此以鸟养之法养鸟者也.亦犹齐侯率己所行.逍遥自得.无所企羡也

“坛”大丹反.司马本作澶.音但.云:水沙澶也.“食之”音嗣.“䱔”音条.又音攸.李徒由反.一音由.◎卢文弨曰:今本作又音篠.“随行”户刚反.“委”于危反.“蛇”以支反.又如字

奚.何也.绕.喧聒也.咸池.尧乐也.洞庭之野.谓天地之闲也.还.绕也.咸池九韶.惟人爱好.鱼鸟诸物恶闻其声.爱好则绕而观之.恶闻则高飞深入.既有欣有恶.八音何用为乎

“𫍢𫍢”乃交反.“咸池”.尧乐名.“之乐”.如字.“人卒”寸忽反.司马音子忽反.云:众也.“还而”音患.又旋面反

鱼好水而恶陆.人好陆而恶水.彼之人鱼.禀性各别.好恶不同.故死生斯异.岂唯二种.万物皆然也

“其好”呼报反

各随其情

先古圣人.因循物性.使人如器.不一其能.各称其情.不同其事也.是知将三皇之道以说齐侯者.深不可也

实而适.故条达.性常得.故福持

夫因实立名.而名以召实.故名止于实.不用实外求名.而义者宜也.随宜施设.适性而已.不用舍己效人.如是之道.可谓条理通达.而福德扶持者矣

一.阙误引江南古藏本故异也三字作好恶异

二.世德堂本作筱.此从释文原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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