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講 什麼是真正的強
中庸賞析作者:賈陸英發布:賈陸英
2020-11-16 12:04
子路子路：名仲由，孔子的學生問強。子曰：『南方之強與與：疑問語氣詞？北方之強與？抑抑：選擇性連詞，意爲『還是』而而：古同『爾』，代詞，你或你的強與？寬柔以教，不報報：報復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居：處之。衽衽：音rèn，臥席，此處用爲動詞金金：指鐵製的兵器革革：指皮革製成的甲盾，死而不厭死而後已的意思，北方之強也，而強者居之。故君子和而不流和而不流：性情平和又不隨波逐流，強哉矯矯：堅強的樣子！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不變塞：不改變未達之志向。塞，音sè，阻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
譯子路問什麼是強。孔子說：『南方的強呢？北方的強呢？還是你認爲的強呢？用寬容柔和的精神去教育人，人家對我蠻橫無禮也不報復，這是南方的強，品德高尚的人具有這種強。用兵器甲盾當枕席，死而後已，這是北方的強，勇武好鬥的人就具有這種強。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和順而不隨波逐流，這才是真強啊！保持中立而不偏不倚，這才是真強啊！國家政治清平時不改變志向，這才是真強啊！國家政治黑暗時堅持操守，寧死不變，這才是真強啊！』析【中庸】第十章，引述了一段孔子與子路的精彩對話。
子路名仲由，是孔子最倚重的學生，他剛直好勇，故而問老師什麼是強。孔子的回答切中子路的弱點，再一次顯示出『循循然善誘人』的教學風格。
孔子首先以設問的方法提出問題，以引起子路的注意和思考。他問道：『南方之強與？北方之強與？抑而強與？』這裡的『與』字，是表示疑問的語氣詞。『抑』字，讀四聲，是選擇性連詞，意爲『還是』。『而』字，古代與『爾』字通用，代詞，表示你或你的。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你問的是南方的強呢？北方的強呢？還是你所認爲的強呢？』
接下來，孔子分別指出什麼是南方的強，什麼是北方的強。他說：『寬柔以教，不報無道，南方之強也，君子居之。』這裡的『報』，指報復。『無道』，指橫逆無禮的態度。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用寬容柔和的精神去教育人，人家對我蠻橫無禮也不報復，這是南方的強，品德高尚的人具有這種強。』他又說：『衽金革，死而不厭，北方之強也，而強者居之。』這裡的『衽』字，讀四聲，是古人睡覺用的蓆子，此處作動詞。『金』，指鐵製的兵器。『革』，指皮革製成的甲盾。『死而不厭』，與死而後已同義。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用兵器甲盾當枕席，死而後已，這是北方的強，勇武好鬥的人就具有這種強。』
在對比了南、北方不同的強以後，孔子對什麼是真正的強做出了精闢的回答：『故君子和而不流，強哉矯！中立而不倚，強哉矯！國有道，不變塞焉，強哉矯！國無道，至死不變，強哉矯！』『強哉矯』的『矯』字，讀三聲，表示堅強的樣子。【詩經·魯頌】中就有『矯矯虎臣』的詩句。『不變塞』的『塞』字，讀四聲，意爲阻塞，其反義詞爲通達。『不變塞』就是不改變未通達之志向。這句話的意思是說：『所以，品德高尚的人性情平和又不隨波逐流，這才是真正的強啊！保持中立而又不偏不倚，這才是真正的強啊！國家政治清明時，不改變未通達之志向，這才是真正的強啊！國家政治黑暗時，不改變平生所堅守的節操，這才是真正的強啊！』
孔子的話，直指子路性情魯莽，勇武好鬥的弱點，告訴他，真正的強不是匹夫之勇，而是以仁義爲前提的大智大勇。這種強，體現爲和而不流，柔中寓剛的氣質；體現爲中正中立，不偏不倚的中庸；體現爲立定志向，寧死不變的剛毅。孔子的諄諄教誨，就是爲了引導子路抑制其血氣方剛的特性，使之成爲智仁勇三者兼備的棟梁之才。
子路是孔門弟子中個性特點最爲鮮明，敢於頂撞老師的一個；是最受孔子喜愛，又挨批評最多的一個；也是在孔子教化下成長進步最爲突出，學而優則仕的典範。他在唐代被追封爲『衛侯』，在北宋被加封爲『河內公』，在南宋被加封爲『衛公』，明嘉靖九年改稱『先賢仲子』，是歷史上影響深遠的人物。
孔子說：『不得中行而與之，必也狂狷乎！狂者進取，狷者有所不爲也。』【論語·子路】孔子對子路的諄諄教誨，最能反映他因材施教的方法和成效。然而，子路終不能成爲老師認爲最難得的『中行之人』，也就是言行符合中庸之道的人，而只是老師退而求其次的『狂者』，也就是進取於善道，知進而不知退的人。在第九章中，孔子感嘆白刃可蹈，中庸難得，由此可見一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