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2-13 03:05
初．李夫人病笃．上自临候之．夫人蒙被谢曰：“妾久寝病．形貌毁坏．不可㠯见帝．愿㠯王及兄弟为托．”上曰：“夫人病甚．殆将不起．一见我属托王及兄弟．岂不快哉．”夫人曰：“妇人貌不修饰．不见君父．妾不敢㠯燕惰见帝．”师古曰：“媠与惰同．谓不严饰．”上曰：“夫人弟一见我．师古曰：“弟．但也．”将加赐千金．而予兄弟尊官．”夫人曰：“尊官在帝．不在一见．”上复言欲必见之．夫人遂转乡歔欷而不复言．师古曰：“乡读曰向．转面而向里也．歔音虚．欷音许既反．”于是上不说而起．师古曰：“说读曰悦．”夫人姊妹让之曰：师古曰：“让．责也．”“贵人独不可一见上属托兄弟邪．何为恨上如此．”夫人曰：“所㠯不欲见帝者．迺欲㠯深托兄弟也．我㠯容貌之好．得从微贱爱幸于上．夫㠯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师古曰：“弛．解也．音式尔反．”爱弛则恩绝．上所㠯挛挛顾念我者．迺㠯平生容貌也．师古曰：“挛音力全反．又读曰恋．”今见我毁坏．颜色非故．必畏恶吐弃我．意尚肯复追思闵录其兄弟哉．”及夫人卒．上㠯后礼葬焉．其后．上㠯夫人兄李广利为贰师将军．封海西侯．延年为协律都尉．
上思念李夫人不已．方士齐人少翁言能致其神．迺夜张灯烛．设帷帐．陈酒肉．而令上居他帐．遥望好女如李夫人之貌．还幄坐而步．师古曰：“夫人之神于幄中坐．又出而徐步．”又不得就视．上愈益相思悲感．为作诗曰：“是邪．非邪．师古曰：“言所见之状定是夫人㠯否．”立而望之．偏何姗姗其来迟．”师古曰：“姗姗．行貌．音先安反．”令乐府诸音家弦歌之．上又自为作赋．㠯伤悼夫人．其辞曰：
美连娟㠯脩嫮兮．师古曰：“嫮．美也．连娟．纤弱也．嫮音互．娟音一全反．”命樔绝而不长．师古曰：“樔．截也．音子小反．”饰新宫㠯延贮兮．泯不归乎故乡．师古曰：“新宫．待神之处．贮与伫同．伫．待也．泯然．灭绝意．”惨郁郁其芜秽兮．隐处幽而怀伤．释舆马于山椒兮．奄修夜之不阳．孟康曰：“山椒．山陵也．置舆马于山陵也．”师古曰：“自惨郁郁㠯下．皆言夫人身处坟墓而隐翳也．修．长也．阳．明也．”秋气〔潜〕憯㠯凄泪兮．桂枝落而销亡．师古曰：“凄泪．寒凉之意也．桂枝芳香．亦喻夫人也．憯音千感反．泪音戾．”神茕茕㠯遥思兮．精浮游而出畺．托沈阴㠯圹久兮．惜蕃华之未央．师古曰：“沈阴．言在地下也．圹与旷同．未央犹未半也．言年岁未半．而早落蕃华．故痛惜之．蕃音扶元反．”念穷极之不还兮．惟幼眇之相羊．师古曰：“惟．思也．幼眇犹窈窕也．相羊．翱翔也．幼音一小反．相音襄．”函荾荴㠯俟风兮．芳杂袭㠯弥章．李奇曰：“荴音敷．”孟康曰：“荾音绥．华中齐也．夫人之色如春华含荾敷散．㠯待风也．”师古曰：“杂袭．重积也．”的容与㠯猗靡兮．缥飘姚虖愈庄．孟康曰：“言夫人之颜色的然盛美．虽在风中缥姚．愈益端严也．”师古曰：“缥音匹妙反．”燕淫衍而抚楹兮．连流视而娥扬．师古曰：“追述平生欢宴之时也．娥扬．扬其娥眉．”既激感而心逐兮．包红颜而弗明．晋灼曰：“包．藏也．谓夫人藏其颜色．不肯见帝属其家室也．”师古曰：“此说非也． 心逐者．帝自言中心追逐夫人不能已也．包红颜者．言在坟墓之中不可见也．”驩接狎㠯离别兮．宵寤梦之芒芒师古曰：“言绝接狎之驩．而遂离别也．宵．夜也．芒芒．无知之貌也．芒音莫郎反．”．忽迁化而不反兮．魄放逸㠯飞扬．何灵魂之纷纷兮．哀裴回㠯踌躇．师古曰：“踌躇．住足也．踌音畴．躇合韵音丈预反．”势路日㠯远兮．遂荒忽而辞去．师古曰：“荒音呼广反．”超兮西征．屑兮不见．师古曰：“屑然．疾意也．㠯日为喻．故言西征．”寝淫敞𦬺．寂兮无音．师古曰：“𦬺．古恍字．”思若流波．怛兮在心．师古曰：“流波．言恩宠不绝也．怛．悼也．音丁曷反．”
乱曰：师古曰：“乱．理也．总理赋中之意．”佳侠函光．陨朱荣兮．孟康曰：“佳侠犹佳丽．”嫉妒闟〔葺〕茸．将安程兮．师古曰：“言嫉妒闟茸之徒不足与夫人为程品也．闟茸．众贱之称也．闟音吐猎反．茸音人勇反．”方时隆盛．年夭伤兮．师古曰：“伤合韵音式向反．”弟子增欷．洿沬怅兮．应劭曰：“弟．夫人弟兄也．子．昌邑王也．”孟康曰：“洿沬．涕洟也．”晋灼曰：“沬音水沬面之沬．言涕泪洿集覆面下也．”师古曰：“沬．晋说是也．怅．惆怅也．洿音乌．洿．下也．沬音呼内反．字从午未之未也．”悲愁于邑．喧不可止兮．师古曰：“朝鲜之间谓小儿泣不止名为喧．音许远反．”向不虚应．亦云己兮．师古曰：“向读曰响．响之随声．必当有应．而今涕泣〔从〕徒自已耳．夫人不知之．是虚其应．”嫶妍太息．叹稚子兮．孟康曰：“夫人蒙被．歔欷不见．帝哀其子小而孤也．”晋灼曰：“三辅谓忧愁面省瘦曰嫶冥．嫶冥犹嫶妍也．”师古曰：“嫶音在消反．”懰栗不言．倚所恃兮．孟康曰：“恃平日之恩．知上必感念之也．”师古曰：“懰栗．哀怆之意也．懰音刘．栗音栗．”仁者不誓．岂约亲兮．如淳曰：“仁者之行惠尚一不㠯为恩施．岂有亲亲而反当㠯言约乎．”既往不来．申㠯信兮．师古曰：“死者一往不返．情念酷痛．重㠯此心为信．不有忽忘也．信合韵音新．”去彼昭昭．就冥冥兮．既下新宫．不复故庭兮．师古曰：“故庭谓平生所居室之庭也．复音扶目反．”呜呼哀哉．想魂灵兮．
其后李延年弟季坐奸乱后宫．广利降匈奴．家族灭矣．
孝武钩弋赵婕妤．昭帝母也．家在河间．武帝巡狩过河间．望气者言此有奇女．天子亟使使召之．既至．女两手皆拳．上自披之．手即时伸．由是得幸．号曰拳夫人．先是其父坐法宫刑．为中黄门．死长安．葬雍门．师古曰：“雍门在长安西北孝里西南．去长安三十里．广记云赵父冢在门西也．”
拳夫人进为婕妤．居钩弋宫．师古曰：“黄图钩弋宫在城外．汉武故事曰在直门南也．”大有宠．〔元〕太始三年生昭帝．号钩弋子．任身十四月迺生．上曰：“闻昔尧十四月而生．今钩弋亦然．”迺命其所生门曰尧母门．后卫太子败．而燕王旦．广陵王胥多过失．宠姬王夫人男齐怀王．李夫人男昌邑哀王皆蚤薨．钩弋子年五六岁．壮大多知．师古曰：“壮大者．言其形体伟大．”上常言“类我”．又感其生与众异．甚奇爱之．心欲立焉．㠯其年稚母少．恐女主颛恣乱国家．犹与久之．师古曰：“与读曰豫．”
钩弋婕妤从幸甘泉．有过见谴．㠯忧死．师古曰：“谴．责也．音口羡反．”因葬云阳．师古曰：“在甘泉宫南．今土俗人呼为女陵．”后上疾病．迺立钩弋子为皇太子．拜奉车都尉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辅少主．明日．帝崩．昭帝即位．追尊钩弋婕妤为皇太后．发卒二万人起云陵．邑三千户．追尊外祖赵父为顺成侯．诏右扶风置园邑二百家．长丞奉守如法．顺成侯有姊君姁．赐钱二百万．奴婢第宅㠯充实焉．诸昆弟各㠯亲疏受赏赐．赵氏无在位者．唯赵父追封．
孝昭上官皇后．祖父桀．陇西上邽人也．少时为羽林期门郎．从武帝上甘泉．天大风．车不得行．解盖授桀．桀奉盖．虽风常属车．师古曰：“属．连也．音之欲反．”雨下．盖辄御．上奇其材力．迁未央厩令．上尝体不安．及愈．见马．师古曰：“见谓呈见之．音胡电反．”马多瘦．上大怒：“令㠯我不复见马邪．”欲下吏．桀顿首曰：“臣闻圣体不安．日夜忧惧．意诚不在马．”师古曰：“诚．实也．”言未卒．泣数行下．上㠯为忠．由是亲近．为侍中．稍迁至太仆．武帝疾病．㠯霍光为大将军．太仆桀为左将军．皆受遗诏辅少主．㠯前捕斩反者莽通功．封桀为安阳侯．
初．桀子安取霍光女．结婚相亲．光每休沐出．桀常代光入决事．昭帝始立．年八岁．帝长姊鄂邑盖长公主居禁中．共养帝．师古曰：“共音居用反．养音弋亮反．”盖主私近子客河间丁外人．师古曰：“子客．子之宾客也．外人．其名也．”上与大将军闻之．不绝主驩．有诏外人侍长主．长主内周阳氏女．令配耦帝．时上官安有女．即霍光外孙．安因光欲内之．光㠯为尚幼．不听．安素与丁外人善．说外人曰：“闻长主内女．安子容貌端正．诚因长主时得入为后．师古曰：“㠯时得入．”㠯臣父子在朝而有椒房之重．师古曰：“椒房．殿名．在未央宫．皇后所居．”成之在于足下．汉家故事常㠯列侯尚主．足下何忧不封侯乎．”外人喜．言于长主．长主㠯为然．诏召安女入为婕妤．安为骑都尉．月余．遂立为皇后．年甫六岁．师古曰：“甫．始也．”
安㠯后父封桑乐侯．食邑千五百户．迁车骑将军．日㠯骄淫．受赐殿中．出对宾客言：“与我婿饮．大乐．”见其服饰．使人归．欲自烧物．安醉则裸行内．与后母及父诸良人．侍御皆乱．师古曰：“良人谓妾也．侍御则兼婢矣．”子病死．仰而骂天．数守大将军光．为丁外人求侯．师古曰：“守．求请之．”及桀欲妄官禄外人．师古曰：“不由材德．故云妄．”光执正．皆不听．又桀妻父所幸充国为太医监．阑入殿中．下狱当死．冬月且尽．盖主为充国入马二十匹赎罪．迺得减死论．于是桀．安父子深怨光而重德盖主．知燕王旦帝兄．不得立．亦怨望．桀．安即记光过失予燕王．令上书告之．又为丁外人求侯．燕王大喜．上书称：“子路丧姊．期而不除．孔子非之．子路曰：‘由不幸寡兄弟．不忍除之．’师古曰：“事见礼记．由．子路之名．”故曰：‘观过知仁’．师古曰：“论语云孔子曰：‘人之过也．各于其党．观过斯知仁矣．’引此言者．谓子路厚于骨肉．虽违礼制．是其仁爱．”今臣与陛下独有长公主为姊．陛下幸使丁外人侍之．外人宜蒙爵号．”书奏．上㠯问光．光执不许．及告光罪过．上又疑之．愈亲光而疏桀．安．桀．安寖恚．师古曰：“寖．渐也．”遂结党与谋杀光．诱征燕王至而诛之．因废帝而立桀．或曰：“当如皇后何．”安曰：“逐麋之狗．当顾菟邪师古曰：“言所求者大．不顾小也．”．且用皇后为尊．一旦人主意有所移．虽欲为家人亦不可得．师古曰：“家人．言凡庶匹夫．”此百世之一时也．”事发觉．燕王．盖主皆自杀．语在霍光传．桀．安宗族既灭．皇后㠯年少不与谋．师古曰：“与读曰豫．”亦光外孙．故得不废．皇后母前死．葬茂陵郭东．追尊曰敬夫人．置园邑二百家．长丞奉守如法．皇后自使私奴婢守桀．安冢．师古曰：“庙记云上官桀．安冢并在霍光冢东．东去夏侯胜冢二十步．”
光欲皇后擅宠有子．帝时体不安．左右及医皆阿意．言宜禁内．虽宫人使令皆为穷绔．多其带．服虔曰：“穷绔．有前后当．不得交通也．”师古曰：“使令．所使之人也．绔．古袴字也．穷绔即今之绲裆袴也．令音力征反．绲音下昆反．”后宫莫有进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