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5-15 22:47
孔子北游於農山吳曰：山在魯地．一作景戎．⊙農山：山名，在魯國今山東境內．子路子貢顏淵侍側⊙侍側：在旁邊陪着．孔子四望．喟然⊙喟然：嘆息的樣子而嘆曰：『於斯致思⊙於斯：在這裡。致思：集中心思思考．無所不至矣王曰：言思無所不至．二三子各言爾志．吾將擇焉．』
白話譯文
孔子向北遊覽到農山，子路、子貢、顏淵在身邊陪着。孔子向四面望瞭望，感嘆地說：『在這裡集中精力思考問題，什麼想法都會出現啊！你們每個人各談談自己的志向，我將從中做出選擇。』
子路進曰：『由願得白羽若月．赤羽若日．鍾鼓之音．上震於天．旍旗繽紛．下蟠於地王曰：蟠．委．⊙旖旗：即旌旗。蟠：盤曲地伏着。．由當⊙當：掌管，率領一隊而敵之．必也攘地千里王曰：攘．卻．⊙攘：奪取。或作排斥義。．搴旗執聝王曰：搴．取也．取敵之旍旗聝．截敵之耳以效獲也．⊙搴旗執聝：搴旗，指拔取敵人的軍旗。聝，戰爭中割取敵人的左耳。古代常以獲取敵入耳朵的多少來計功。．唯由能之．使二子者從我焉．』夫子曰：『勇哉．』
白話譯文
子路走上前說：『我希望有這樣一個機會，白色的指揮旗像月亮，紅色的戰旗像太陽，鐘鼓的聲音響徹雲霄，繁多的旌旗在地面盤旋舞動。我帶領一隊人馬進攻敵人，必會奪取敵人千里之地，拔去敵人的旗幟，割下敵人的耳朵。這樣的事只有我能做到，您就讓子貢和顏淵跟着我吧！』
孔子說：『真勇敢啊！』
子貢復進曰：『賜願使齊楚合戰於漭瀁之野王曰：漭瀁．廣大之類．⊙漭漾：廣大貌．兩壘延章曰：軍寨謂壘相望．塵埃相接．挺刃交兵．賜著縞衣白冠王曰：兵．凶事．故白冠服也．⊙縞衣白冠：白衣白帽。戰爭中穿這樣的服裝表示奮死一戰的決心。．陳說其間吳曰：談說齊楚於𨺑中．推論利害．釋二國之患吳曰：敷陳用兵之利害．言二國之患難．唯賜能之．使夫二子者從我焉．』夫子曰：『辨哉⊙辨：分析的很中肯．』
白話譯文
子貢也走上前說道：『我願出使到齊國和楚國交戰的廣闊原野上，兩軍的營壘遙遙相望，揚起的塵埃連成一片，士兵們揮刀交戰。在這種情況下，我穿戴着白色衣帽，在兩國之間勸說，論述交戰的利弊，解除國家的災難。這樣的事只有我能做得到，您就讓子路和顏淵跟着我吧！』
孔子說：『真有口才啊！』
顏回退而不對．孔子曰：『回．來．汝奚獨無願乎⊙奚獨：為何只有你。奚：疑問詞，為何，如何．』顏回對曰：『文武之事．則二子者．既言之矣．回何雲焉．』孔子曰：『雖然．各言爾志也．小子言之．』對曰：『回聞薰蕕⊙薰：一種香草。蕕：一種臭草不同器而藏王曰：薰．香．蕕．臭．吳曰：薰蕕之草．其類各異．堯桀不共國而治吳曰：道不同不相為謀也．以其類異也．回願得明王聖主輔相之吳曰：回所願欲明聖之主而輔相之．敷其五教王曰：敷．布也．五教：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也．吳曰：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別．長幼有序．朋友有信．五教之日．所以敷陳之也．⊙敷：布，施。五教：指父義、母慈、兄友、弟恭、子孝這五種德行．導之以禮樂吳曰：又以禮樂輔導之．⊙導：教導．使民城郭不修吳曰：言世治也．溝池不越王曰：言無逾越溝池．．鑄劍戟以為農器吳曰：言事無於兵．故以為農器也．放牛馬於原藪王曰：廣平曰：原澤無水曰藪也．吳曰：牛馬不用．放散於源藪．與古者放牛於桃林之野．歸馬於華陽之岐者．可以與同日語矣．正此意也．⊙原：平原。藪：水淺草茂的濕地。．室家無離曠之思吳曰：男女有室家．亦無離曠怨思也．⊙離曠：丈夫離家，婦人獨處．千歲無戰鬥之患吳曰：言太平也．則由無所施其勇吳曰：天下平治．無有事兵者矣．由雖勇也．其將何所施乎．而賜無所用其辨矣吳曰：天下平治．則齊楚之君自無爭鬥．賜雖有辨才也．又何施乎．』夫子凜然⊙凜然：態度嚴肅，令人敬畏的樣子曰：『美哉．德也．』
白話譯文
顏回後退不說話。孔子說：『顏回，過來，為何只有你沒有志向呢？』顏回回答說：『文武兩方面的事，子路和子貢都已經說過了，我還說什麼呢？』孔子說：『雖然如此，還是各人說說各人的志向，你就說吧。』顏回回答說：『我聽說薰草和蕕草不能藏在同一個容器中，堯和桀不能共同治理一個國家，因為他們不是同一類人。我希望得到明王聖主來輔助他們，向人民宣傳五教，用禮樂來教導他們，使百姓不修築城牆，不逾越護城河，劍戟之類的武器改鑄為農具，平原濕地放牧牛馬，婦女不因丈夫長期離家而憂慮，千年無戰爭之患。這樣，子路就沒有機會施展他的勇敢，子貢就沒有機會運用他的口才了。』
孔子表情嚴肅地說：『這種德行是多麼美好啊！』
子路抗手⊙抗手：舉手而問曰：『夫子何選焉吳曰：三子言志．各出本意．顏回之志如此．夫子果何選焉．』孔子曰：『不傷財．不害民．不繁詞．則顏氏之子有矣．』
白話譯文
子路舉起手來問道：『老師您選擇哪種呢？』
孔子說：『不耗費財物，不危害百姓，不費太多的言辭，這隻有顏回才有這個想法啊！』
魯有儉嗇者⊙儉嗇：jiǎn sè]，節儉，吝嗇．瓦鬲煮食王曰：瓦釜．吳曰：鬲．曲腳鼎也．⊙鬲：lì，象形字，金文字形，象飲食器具形有陶製鬲和青銅鬲；gé，國名、姓，作為一種古代煮飯用的炊器，念lì，其形狀一般為侈口，即口沿外傾，有三個中空的足，便於炊煮加熱．食之．自謂其美．盛之土型吳曰：型．瓦甂．小盆也之器王曰：瓦甂．以進孔子．孔子受之．歡然而悅．如受大牢之饋王曰：牛羊豕．饋．饋也．⊙大牢：dà láo，『牢』是關牲畜的欄圈，古時人們把祭祀燕烹時用的牲畜叫做『牢』。祭祀時並用牛、羊、豖三牲的叫做『大牢』，也稱『太牢』。太牢用於隆重的祭祀，按古禮規定，一般只有天子、諸侯才能用大牢。⊙饋：吳人謂祭曰饋。從食從鬼，俱位切。又音饋。又音kuì，形聲，從食貴聲，本羲：以食物送人。【說文】饋，餉也．子路曰：『瓦甂⊙甂：biān，小瓦盆．陋器也．煮食．薄膳也．夫子何喜之如此乎．』子曰：『夫好諫者思其君．食美者念其親．吾非以饌具之為厚⊙饌：zhuàn，從食從巽xùn，『巽』義為『輔助』、『翼輔』，『食』與『巽』聯合起來表示『輔助主人陳設食物』，本義：陳設或準備食物。【說文】巽，具也．以其食厚而我思焉吳曰：甂．𥙷玄反．』
白話譯文
魯國有一個節儉吝嗇的人，用陶製的炊具燒煮食物，熟了品嘗後，自己感覺味道很是鮮美，就用瓦罐盛着，進獻給孔子。孔子接受了這些食物，很是高興，如同接受了大祭後遺留於太牢的牛、羊、豬一樣的饋贈。子路說道：『瓦罐是簡陋的炊具，燒煮出的食物也是平淡無奇的飯食。老師您緣何這般高興呢？』孔子說道：『善於進諫的人，總是想着他的國君；吃到美味食物的人，總能想起他的父母。這樣的人，我看重的並非炊具的好壞，而是他吃到好的食物時，想起讓我品嘗的這種心思。』
孔子之楚．而有漁者．而獻魚焉．孔子不受．漁者曰：『天暑市遠．無所鬻也⊙鬻：yù，賣．思慮棄之糞壤．不如獻之君子．故敢以進焉．』於是夫子再拜受之．使弟子掃地將以享祭⊙享祭：xiǎng jì，祭祀．門人曰：『彼將棄之．而夫子以祭之．何也．』孔子曰：『吾聞諸惜其腐䭃吳曰：䭃飪同．⊙腐䭃：腐爛，食物變質。䭃：熟食。．而欲以務施者．仁人之偶吳曰：匹也．⊙偶：ǒu，同類。從人從禺，『禺』為『遇』省，義為『照面』、『碰頭』。『人』與『禺』聯合起來表示『照面者』、『鏡像人』。本義：鏡像人，某人的鏡像。特指：仿照某個特定人形而製成的木偶。亦引申為相類的人，即同類。【說文】偶，相人也也．惡有⊙惡有：怎有受仁人之饋．而無祭者乎．』
白話譯文
孔子到了楚國，有一個打漁的人要獻給他一些魚，孔子不肯接受。打魚人說：『天熱市場又遠，已經無法賣了，我想扔到糞堆上，不如獻給君子，所以才敢冒昧地進獻給您。』孔子聽了這話，拜了再拜，才接受了這些魚，並且，讓弟子把地打掃乾淨，準備舉行祭祀。弟子問：『打魚人本來要扔掉這些魚，而老師卻要用來祭祀，這是為什麼呢？』孔子說：『我聽說，怕食物變質而把它送給別人的人，是仁人一類的人。哪有接受了仁人的饋贈，卻不舉行祭祀的道理呢？』
致思篇評
『致思』二字源於篇中『於斯致思』，是集中精神思考的意思。本篇由許多小事、小段落組成。『孔子北游』章是孔子聽弟子言志，這裡突顯『不傷財，不害民，不繁詞』的德治。『孔子之楚』章從饋魚說起，可以看出孔子是尊重節儉而又與人分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