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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歐陽崇一之萬物皆備於我心

傳習錄作者:王陽明發布:延章

2022-5-9 01:01

歐陽崇一 ( 公元1496 ~ 1554年 ) ,名德,字崇一,號南野,江西泰和人。嘉靖二年 ( 1523年 ) 進士,歷任安徽六安知州、翰林院編修、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王陽明在贛州首倡『致良知』時,歐陽崇一獨曰:『此正學也』,其識見異於世儒。常與鄒守益、聶豹、羅洪先等講論,學者甚眾,『稱南野門人者半天下』。曾在北京靈濟宮講論『致良知』,赴者五千。其學以『吾惟求諸心,心知其為是,即毅然行之』為宗旨,信守師說,其新見在於以陽明『致良知』重新解釋【大學】『格物致知』的義旨。著有【歐陽南野先生文集】。

崇一來書云:『師云:「德性之良知,非由於聞見,若曰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則是專求之見聞之末,而已落在第二義。」竊意良知雖不由見聞而有,然學者之知,未嘗不由見聞而發。滯於見聞固非,而見聞亦良知之用也。今曰落在第二義,恐為專以見聞為學者而言,若致其良知而求之見聞,似亦知行合一之功矣。如何?』
良知不由見聞而有,而見聞莫非良知之用。故良知不滯於見聞,而亦不離於見聞。孔子云:『吾有知乎哉?無知也。』良知之外,別無知矣。故致良知是學問大頭腦,是聖人教人第一義。今雲專求之見聞之末,則是失卻頭腦,而已落在第二義矣。近時同志中,蓋已莫不知有致良知之說,然其工夫尚多鶻突者,正是欠此一問。大抵學問功夫只要主意頭腦是當。若主意頭腦專以致良知為事,則凡多聞多見,莫非致良知之功。蓋日用之間,見聞酬酢,雖千頭萬緒,莫非良知之發用流行。除卻見聞酬酢,亦無良知可致矣。故只是一事。若日致其良知而求之見聞,則語意之間未免為二。此與專求之見聞之末者雖稍不同,其為未得精一之旨,則一而已。『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既云『擇』,又云『識』,其良知亦未嘗不行於其間。但其用意乃專在多聞多見上去擇識,則已失卻頭腦矣。崇一於此等語見得當已分曉,今日之問,正為發明此學,於同志中極有益。但處意未瑩,則毫釐千里,亦不容不精察之也。

譯文
崇一在來信中寫道:『先生說「人的德性良知不倚仗見聞,若說多聞而選擇其中的善依從,多見而認識,那是只在見聞的細枝末節上尋求,這就成為次要的問題了。」我以為,良知雖不倚仗見聞而存在,然而,學者的知,未曾不是由於見聞引發的。局限於見聞固然錯誤,但見聞也是良知的作用。如今,您說見聞是次要的,大概專門是就只以見聞為學問的人而言的,如果已能致良知而在見聞上尋求,這仿佛也是知行合一的工夫。不知這種理解是否正確?』
良知並不是從見聞上產生的,而見聞都是良知的作用。因此,良知不局限於見聞,但也離不開見聞。孔子說:『吾有知乎哉?無知也。』良知以外,再別無他知。所以,致良知是做學問的關鍵,是聖人教人誨人的第一要義。如今說,只在見聞的細枝末節上尋求,那就失去了主宰,尋求的只是次要問題了。近來,同志們沒有不知道致良知的,但他們的工夫仍有許多糊塗之處,正是因為缺少你的這一疑問。這一般而言,學問的功夫關鍵是要抓住核心問題。若專把致良知看成最關鍵的事情,那麼,多聞多見無不為致良知的功夫。在日常生活中,見聞酬酢,雖千頭萬緒,也無不是良知的作用與流行。離開了見聞酬酢,也就無法致良知了。因此,良知與見聞即為一件事。如果說致良知,並且從見聞上尋求,那麼,在語義上把良知見聞看成兩件事也就在所難免了。這雖然與只在見聞的細枝末節上尋求良知的人稍有不同,但他們都不理解惟精惟一的宗旨都是類似的。『多聞,擇其善者而從之。多見而識之』,既然說了『擇』與『識』,可見良知也在其中起了很大作用。只是其用意還是在多聞多見上選擇、認識,將最關鍵的東西給失去了。崇一,想必你對這些問題已經知道了,今天的問題,正是為了闡明良知學,相信對同志們有很大的裨益。只是意思表達的不夠清楚,為了以防出現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的情況,也不能不作認真仔細的鑑察。

評析
『致良知』,其實只是王陽明將【大學】的『致知』與【孟子】的『良知』兩個觀點結合而來的新命題。在【大學》裡,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話被演繹為『格物、致知、誠意、正心』的修養活動,而『格物』是身心修養的首要環節,這與這一時期王陽明初步形成的『心即理』、『知行合一』思想有矛盾。為了解決這一矛盾,他便採取了正名的做法,對『格物』進行了新的解釋。他認為【大學】『格物』的格只能當『正』字解,而『物』是心的附屬品,不是獨立外在的東西,因此格物只是在身心上做,身、心、意、知、物便成了以心為基礎的統一體,『致知在格物』便成了『致知在誠意』。在此基礎上,陽明先生又認為孟子的『良知』是心之本體,是先天固有的,良知與物無時,人們如果能夠使它完全顯現出來,便完成了對宇宙的認識,達到了道德修養的至高境界。因此,王陽明在『格物』的基礎上,又進一步倡揚發用人心固有的良知,這就是『致良知』。良知在內,不來源於外,這也是無可非議的。 『良知』發自於心,計算亦在心中進行,所謂的計算亦可稱之為『心算』。聖人的心算即以良知為根本,以天理為準則。

來書云:『師云:「【系】言何思何慮,是言所思所慮只是天理,更無別思別慮耳,非謂無思無慮也。心之本體即是天理,有何可思慮得?學者用功,雖千思萬慮,只是要復他本體,不是以私意去安排思索出來。若安排思索,便是自私用智矣。」學者之蔽,大率非沈空守寂,則安排思索。德辛壬之歲著前一病,近又著後一病。但思索亦是良知發用,並與私意安排者何所取別?恐認賊作子,惑而不知也。』
『思曰睿,睿作聖。』『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思其可少乎?沈空守寂,與安排思索,正是自私用智,其為喪失良知一也。良智是天理之昭明靈覺處,故良知即是天理,思是良知之發用。若是良知發用之思,則所思莫非天理矣。良知發用之思,自然明白簡易,良知亦自能知得。若是私意安排之思,自是紛紜勞擾,良知亦自會分別得。蓋思之是非邪正,良知無有不自知者。所以認賊作子,正為致知之學不明,不知在良知上體認之耳。

譯文
來信寫道:『先生,您認為【易傳·繫辭】中講的何思何慮,它是指所思慮的僅是天理,此外別無他慮,並不是說無思無慮。心的本體即天理,還有什麼可思慮的?學者的功夫雖千思萬慮,也只是要恢復他的本體,並不是靠私意去安排思考一個什麼出來。若去安排思考,也就是自私弄智了。」學者的弊病,多數不是死守空寂,就是去安排思考。我在辛已到壬午期間 ( 明·正德十六年到嘉靖元年,即1521—1522年 ) 犯有前一種毛病,最近又犯有後一種毛病。但是,思考也是良知的作用,它與憑私意去安排的情況有什麼區分呢?我憂慮自己認賊作子,因受迷惑而不知道其間的區別。』
『思曰睿,睿作聖』,『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可見,思怎麼會沒有呢?死守空寂與安排思考,正是自私弄智,它們同樣都丟棄了良知。良知是天理的昭明靈覺所在,因此,良知就是天理,思是良知的作用。如果思是從良知上產生的,那麼,所思的也不過是天理。從良知上產生的思,自然簡易明白。良知自然也就能夠知道。如果憑私意安排的思,自然是紛紜繁擾,良知自然能夠分辨。因而思的是非正邪,良知沒有不知道的。之所以會認賊作子,正是由於還不理解致良知的學問,不懂得從良知上去體認、觀察。

評析
『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是【孟子·告子上】中的話,意思是說,心的職能是思維,思維就能獲得。荀子也說:心,是形體的統帥,是精神的主宰;它是發布命令的機關;它是自我限制,自我指使;自我裁奪,自我求取;自我主動,自我休止。它認為是的就接納,它認為非的就拒絕。它對於事物的選擇是不受限制的,對於事物的認識是無限博雜的。所以如此,正是由於心能思維,能思維就能明辨,就能『致良知』,就能精於『聖算』。

來書又云:『師云:「為學終身只是一事,不論有事無事,只是這一件。若說寧不了事,不可不加培養,卻是分為兩事也。」竊意覺精力衰弱,不足以終事者,良知也。寧不了事,且加體養,致知也。如何卻為兩事?若事變之來,有事勢不容不了,而精力雖衰,稍鼓舞亦能支持。則持志以帥氣可矣。然言動終無氣力,畢事則困憊已甚,不幾於暴其氣已乎?此其輕重緩急,良知固未嘗不知,然或迫於事勢,安能顧精力?或困於精力,安能顧事勢?如之何則可?』
寧不了事,不可不加培養之意,且與初學如此說亦不為無益。但作兩事看了,便有病痛。在孟子言『必有事焉』,則君子之學終身只是『集義』一事。義者,宜也,心得其宜之謂義。能致良知則心得其宜矣,故集義亦只是致良知,君子之酬酢萬變,當行則行,當止則止,當生則生,當死則死,斟酌調停,無非是致其良知,以求自慊而已。故『君子素其位而行』,『思不出其位』。凡謀其力之所不及,而強其知之所不能者,皆不得為致良知。而凡『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動心忍性以增益其所不能』者,皆所以致其良知也。若雲寧不了事,不可不加培養者,亦是先有功利之心,計較成敗利鈍而愛憎取捨於其間,是以將了事自作一事,而培養又別作一事,此便有是內非外之意,便是自私用智,便是義外,便有『不得於心,勿求於氣』之病,便不是致良知以求自慊之功矣。所云鼓舞支持,畢事則困憊已甚,又雲迫於事勢,困於精力,皆是把作兩事做了,所以有此。凡學問之功,一則誠,二則偽。凡此皆是致良知之意,欠誠一真切之故。【大學】言『誠其意者,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慊。』曾見有惡惡臭,好好色,而須鼓舞支持者乎?曾見畢事則困憊已甚者乎?曾有迫於事勢,困於精力者乎?此可以知其受病之所從來矣。

譯文
來信接着寫道:『先生,您曾說「為學終身只是一件事,不論有事無事,也只是一件事。若說寧可不處理事情,也不可不培養本源,這就分開成為兩件事了。」我以為,當感到全身精疲力竭,不能將事情處理完的,就是良知。寧可不處理事情也要去培養本源,這是致知。寧可不處理事情也要去培養本源,這是致知。又怎麼成了兩件事呢?若碰到從天而降的不能處理的事情,即便精疲力竭,只要略加勉勵也能堅持下去。由此可知,意志還是統領着氣力的。但是,此時的言行舉止畢競是軟弱無力,待處理完事情後會過度衰竭睏乏,這不和濫用精力差不多嗎?此間的重輕急緩,良知固然不會知道。然而,有時被事勢所逼,豈能顧及精力?有時精力疲憊不堪,又豈能顧及事勢?這究竟怎麼辦呢?』
寧可不去處理事情,也不可不去培養本源,這句話對初學者來說也不無裨益。然而,把這看成兩件事就有了問題。孟子說:『必有事焉』,那麼,『集義』就成為君子做學問一生的事情了。義,即為宜,心做到它應當做的叫做義。能夠致良知,那麼心就能做它該做的事。所以,集義就是致良知。君子酬酢萬變,應該做的就去做,應該停的就停下,應該生的就生存,應該死的就死去,如此調停斟酌,只不過是致良知藉以自我滿足罷了。因此,『君子素其位而行』,『思不出其位』。大凡謀求力所不及的事,勉強做智力不能完成的事,都不為致良知。只要是『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動心忍性以增益其所不能』的,均是為了致良知。如果說寧可不去處理事情也不可不去培養本源,這也是因為先有一個功利心,去計較其中的利弊成敗,爾後再作出愛憎取捨的選擇。因此,把處理事情當成一件事,又把培養本源當成一件事,這就是有了看重培養本源而蔑視處理事情的心態,這就是自私弄智,把義看成外在的,這便有了『不得於心,不求於氣』的弊病,就不是致良知以求自我滿足的功夫。你說的略加鼓勵也能堅持下去,處理完事情後就會極度睏乏疲憊,並且你說,為事勢所迫,受精力的限制,這些都是因為把處理事情和培養本源當成兩件事看待了,因此才有這樣的結果。所有做學問的功夫,只要始終如一就會真誠,一分為二就會虛偽。你所談及的情況均是由於致良知的心意缺乏誠信、精一、真切。【大學】中認為『誠其意者,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慊。』你見過在討厭惡臭,迷戀美色時,還要勉勵才能堅持下去的人嗎?會有事情過後而人極度睏乏疲憊的情況嗎?會有被事勢所逼而精力不夠用的人嗎?從這幾點你就會尋找出病根到底在哪兒存在了。

評析
【詩經】說:『我采卷耳菜,總采不滿淺筐,我沉默地思念我的親人,就把淺筐放在道彎上 ( 產野菜的地方 ) 。』淺筐,是容易盛滿的籃子。卷耳,是容易採取的野菜,然而她對道彎留連忘返,對親人不生二心。這首詩告訴我們:心生分歧,就不能分辨;心思偏頗,就不能認準天理。只有明智的人才能始終做到專一於『道』,端正意志,美色不能使之迷惑,事務不能使之疲憊,經世事不能使之失算。

來書又有云:『人情機詐百出,御之以不疑,往往為所欺。覺則自入於逆、臆。夫逆詐,即詐也。臆不信,即非信也。為人欺,又非覺也。
不逆不臆,而常先覺,其惟良知瑩徹乎。然而出入毫忽之間,背覺合詐者多矣。』
不逆不臆而先覺,此孔子因當時人專以逆詐、臆不信為心,而自陷於詐與不信。又有不逆、不臆者,然不知致良知之功,而往往又為人所欺詐,故有是言。非教人以是存心,而專欲先覺人之詐與不信也。以是存心,即是後世猜忌險薄者之事。而只此一念,已不可與入堯、舜之道矣。不逆、不臆而為人所欺者,尚亦不失為善。但不如能致其良知,而自然先覺者之尤為賢耳。崇一謂其惟良知瑩徹者,蓋已得其旨矣。然亦穎悟所及,恐未實際也。蓋良知之在人心,亘萬古、塞宇宙而無不同。
『不慮而知』,『恆易以知險』,『不學而能』,『恆簡以知阻』,『先天而天不違,天且不違,而況於人乎?況於鬼神乎?』夫謂背覺合詐者,是雖不逆人,而或未能無自欺也。雖不臆人,而或未能果自信也。是或常有先覺之心,而未能常自覺也。常有求先覺之心,即已流於逆、臆,而足以自蔽其良知矣。此背覺合詐之所以未免也。君子學以為己,未嘗虞人之欺己也,恆不自欺其良知而已。是故不欺則良知無所偽而誠,誠則明矣。自信則良知無所惑而明,明則誠矣。明、誠相生,是故良知常覺、常照。常覺、常照則如明鏡之懸,而物之來者自不能遁其妍媸矣。何者?不欺而誠,則無所容其欺,苟有欺焉而覺矣。自信而明,則無所容其不信,苟不信焉而覺矣。是謂『易以知險』,『簡以知阻』,子思所謂『至誠如神,可以前知』者也。然子思謂『如神』,謂『可以前知』,猶二而言之,是蓋推言思誠者之功效,是猶為不能先覺者說也。若就至誠而言,則至誠之妙用,即謂之『神』,不必言『如神』。至誠則無知而無不知,不必言「可以前知』矣。

譯文
來信又寫道:『人情詭詐,層出不窮,如果用誠信來防禦它,往往受到它的欺騙。要想覺察人情的詭詐,自己就會事先猜度別人會欺詐我,就會臆想別人不相信我。逆詐就是欺詐,臆不信就是不誠信。被別人欺騙了,又不能覺察到。能夠不事先懷疑別人欺詐,不無故臆想別人不相信,而又常常能預先覺知一切的,唯有光明純潔的良知才做得到。但是,其間的差別十分微妙,常常是背離知覺而暗合欺詐的事情發生。』 不逆詐、不臆不信,但是做到先知先覺,這是孔子就當時的社會情況而言的。其時,許多人一門心思想着去逆詐、去臆不信,反而使自己陷於欺詐和不誠信。同時也有人雖不逆詐、不臆不信,但不懂得致良知的功夫,往往又受人欺騙,因此孔子有感而發,說了這番話。孔子的話並不是教人以此存心而一味去發現別人的欺詐和不誠信。存心去發現別人的欺詐和不誠信,正是後世猜忌險薄的人所做的事。只要存有這個念頭,就不能進入堯舜之道。不臆不信卻被人欺騙的人,尚且還不失為善。但還比不上那些能致其良知,自然能預先覺知的人更加賢明。你認為只有良知光明純潔的人才能這樣,可知你已領悟了孔子的宗旨了。但是,這只是你所領悟的,並不能落實到實踐之中去。良知在人的心中,恆通萬古,充盈宇宙,無不雷同。此正是古人所謂的『不慮而知』、『恆易以知險』、『不學無能』、『恆簡以知阻』、『先天而天不違,天且不違,而況人乎?況於鬼神乎?』你所說的背離知覺而暗合欺詐的人,他雖能不逆詐,但他或許不能真的自信。他或許常常有先覺的念頭,但他卻不能常有自覺。常常希望能夠先覺,這樣就已陷入了逆詐和不臆信,已足能蒙蔽他的良知了。這正是他不免背離知覺而暗合欺詐的原因。君子修學是為了自己,不曾憂慮被別人欺騙,只是永遠不欺騙自己的良知罷了。所以,君子不欺騙,良知就沒有虛假而能真誠,良知真誠就能光明。君子自信,良知沒有疑慮而能光明,良知光明就能真誠。明和誠彼此促進,因此良知能常覺、常照。常覺、常照就仿佛明鏡高懸,任何事物在明鏡前不能隱藏其美醜。什麼原因呢?因為良知沒有欺騙而誠信,也就不能寬待別人的欺騙,若有欺騙就能覺察。良知自信而光明,也就不能容忍不誠信,如果有不誠信存在就能覺察。此亦稱為『易以知險』,『簡以知阻』,也就是子思講的『至誠如神,可以前知』。但是,子思說『如神』、『可以前知』,還是當兩件事看待了,因為這是從思、誠的功效上論斷的,仍然是給不能事先覺知的人講的。若從至誠上來說,那麼,至誠的妙用即為『神』,而不必說『如神』了。至誠就能無知但又無所不知,也就不用說『可以前知』了。

評析
【詩經】有詩云:『形貌敬順,志氣高昂,本身潔白如玉,名聲到處傳揚,這樣和樂的君子,將成為四方的紀綱。』何為『紀綱』?就是『至誠如神』:可以同時審聽兩種聲音,聰明而不驕傲;可以同時庇護雙方的利益,真誠而不誇耀。聽從他人時,符合天理;和人爭辯時,以理服人。如同牽引着繩墨保持曲直,所以,邪說不能攪亂正道,眾口不能使之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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