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1-12 03:29
羿、蜂門者，善服射者也；王良、造父者，善服馭者也；聰明君子者，善服人者此語甚蔽也，聰明者未必節禮中庸也，而君子之服人者，以其德行焉，此謂聰明君子，未知其謂矣，豈李斯韓非子之類可謂君子乎也。人服而埶從之，人不服而埶去之勢在禮法道義，故民服則勢從，民不服則勢去，故王者已於服人矣非勢在禮法道義而民服，則世不見王者也。故人主欲得善射，射遠中微猶謂百步穿楊也，則莫若羿、蜂門矣；欲得善馭，及速致遠速達而及時，能至於遠途也，則莫若王良、造父矣；欲得調壹天下，制秦楚秦楚雖霸，而不行德政，不用禮法，有信而無義，不得而王也，則莫若聰明君子矣制秦楚，當法禮義，行德政，信而強，強而霸，霸而王。然而不制者，以聖賢而不王也，使孔子而王，則焉不制之哉。其用知甚簡智以辨賢能忠義而已，不必取巧權謀也，其爲事不勞守分任義而已，而功名致大德望高遠也，甚易處而極可樂也。故明君以爲寶明君以之隆德立名，取義來民，而愚者以爲難非己之不賢不義不忠不信也。
現代漢語
後弈和蜂門，使擅長射箭的人佩服；王良和造父，使擅長駕駛車馬的佩服；明智的君主，善於使百姓順服。百姓佩服他，因而權勢便隨之而來，百姓不佩服，權勢就會離他而去，所以稱王天下的君主，能夠使人順服就可以了。所以君主想要得到擅長射箭的人，能射得遠，又能射中很小的目標，那麼沒有比後弈和蜂門更好的了；想要得到擅長駕駛車馬的人，既能追上快速奔跑的車子，又能快速到達遠處，那麼沒有比王良、造父更好的了；想要使國家得到治理，統一天下，制服秦國和楚國，那麼沒有聰明的君子更好的了。他們用的智慧很簡單，他們做得事務不勞累，可是取得的成就很大；做起來很容易，心情很愉快。所以英明的君主把他們視爲珍寶，但是愚蠢的君主卻把他們視爲禍患。
夫貴爲天子，富有天下，名爲聖王，兼制人，人莫得而制也，是人情之所同欲也，而王者兼而有是者也王者兼五綦而不之累也。重色而衣之，重味而食之，重財物而制之所以重之者，王者之分也，合天下而君之，飲食甚厚，聲樂甚大，台謝甚高，園囿甚廣天子之禮節也，臣使諸侯，一天下，是又人情之所同欲也，而天子之禮制如是者非是不勝其德，不合其義也也。制度以陳制禮法之節度也，政令以挾，官人失要則死失其職分之要也，公侯失禮則幽失公侯之禮分也，四方之國，有侈離恣意乖離之德則必滅，名聲若日月，功績如天地，天下之人應之如景向如影子之向隨其身也，是又人情之所同欲以其皆人情之所同欲也，故王者得以隆德而來四方之人民也也，而王者兼而有是者也非王者不能有是也。
現代漢語
天子地位尊貴，富有天下，名聲顯赫，能制服天下人，卻沒有人能夠制服他，這是人們心中共同的欲望，然而這一切，只有天下的君主才能夠擁有。他穿的衣服色彩炫麗，食物豐盛味美，財物豐厚，統治整個天下；音樂非常齊備，台榭非常高大，園囿非常廣闊，諸侯臣服，天下統一，這也是人們共同的欲望，但只有天子的禮法制度是這樣。制度已經公布，政令已經完備，違反法規的官吏就要處死，三公、諸侯違反禮制就要囚禁，諸侯如果離心離德就要加以消滅；他的名聲如同日月明亮，功績有如天地一般廣闊偉大，天下人響應他就像影子追隨本體一樣，如聲相應，這也是人們共同的欲望，但這也只有稱王天下的君主全部擁有。
故人之情，口好味，而臭味莫美焉；耳好聲，而聲樂莫大焉；目好色，而文章致繁，婦女莫眾焉；形體好佚，而安重閒靜莫愉焉；心好利，而穀祿莫厚焉。合天下之所同願兼而有之合能人賢士而共有其人情之所同欲也，睪牢天下而制之若制子孫，人苟不狂惑戇陋者，其誰能睹是而不樂也哉人皆欲合如是之主，而共有其所同欲也！欲是之主，並肩而存人主之欲王者，比比皆是也；能建是之士，不世絕輔王之賢能，世代皆有也；千歲而不合千年不出一王者，何也？曰：人主不公不公故循私枉法，失禮背義。人主常以天下爲私有，多失公義也，人臣不忠也人臣所忠者，公義也，以私枉公，人臣不之忠也。人主則外賢而偏舉遠賢能而外之，近奸佞而親之，人臣則爭職而妒賢人主親佞，則佞者任焉，是其所以不合之故賢能遠矣，無以合也也。
現代漢語
所以，人喜歡吃甜美的食物，但沒有比王者的食物更味美的了；喜歡聽音樂，但沒有比王者的音樂更悅耳的了；喜歡美色，但看到的色彩、美女沒有比王者更多、更豐富的了；喜好安逸，沒有什麼比王者享受的更清淨安逸了；喜好利益，沒有什麼比王者享受的財物更豐厚的了；綜合天下人所共同嚮往的一切東西，王者完全的擁有他們；總攬天下之人就像控制自己的子孫一樣，人如果不是瘋或傻，誰看到這些不高興呢！羨慕這樣事業的君主很多，能夠建立這樣事業的士人也有很多，可是自古以來，這樣的君主、士人不能合作，這是什麼原因呢？這是因爲君主不公正，臣子不忠誠的緣故啊。君主疏遠賢能的人，而舉用自己偏愛的人，臣子互相爭奪職位而妒忌賢能的人，這就是他們不能合作的緣由。
人主胡不廣焉，無恤親疏，無偏貴賤，惟誠能之求任於義，則循禮法而位其分，官其職矣，是誠能之求之謂也？若是，則人臣輕職業讓賢，而安隨其後惟其才能必當其職分而已也，不當不任矣。如是，則舜禹還至，王業還起；功壹天下，名配舜禹，物由有可樂，如是其美焉者乎！嗚呼！君人者，亦可以察若言矣。楊朱哭衢塗，曰：『此夫過舉蹞同跬步，而覺跌千里者夫！』哀哭之。此亦榮辱、安危、存亡之衢已，此其爲可哀，甚於衢塗。嗚呼！哀哉！君人者，千歲而不覺也非君人之不覺也，勢不在禮法公義也。使勢在禮法公義，則官職必當位分，失公而民棄不任，焉得而不覺哉。
現代漢語
君主爲什麼不能廣納賢士，不論親疏，不論貴賤，只訪求真正的賢能呢？如果這樣，那麼臣子就會輕視職位，推舉賢能，而安於追隨在賢能的後面；如果這樣，那麼舜、禹這樣的君主就會到來，稱王天下的大業就會立刻興起。就可以一統天下，名聲可以與舜、禹相配，事情還有比這更美好更快樂的嗎？唉呀！統治人民的國君，這些話也該仔細考慮一下了！楊朱站在十字路口哭泣。他說：『這裡只要走錯半步，當發覺的時候已經相差千里了！』爲此他哭得很悲傷。用人也是這樣啊，它比在十字路口上舉步失誤更可怕。唉呀！可悲啊！統治人民的君主，他們一千年來還沒有覺察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