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2-16 02:50
漢太祖高皇帝元年乙未,公元前206年
居數日,項羽引兵西,屠咸陽,殺秦降王子嬰,燒秦宮室,火三月不滅;收其貨寶、婦女而東。秦民大失望。
譯隔了幾天,項羽領兵西進,洗劫屠戮咸陽城秦國都城,今陝西咸陽市,殺了已投降的秦王子嬰,放火焚燒秦朝宮室,大火燃燒三個月不熄。隨即搜取秦朝的金銀財寶和婦女向東而去。秦地的百姓為此大失所望。
評項羽入關中後,做了以下這些事:屠咸陽、殺子嬰、燒秦宮、收美寶。單看項羽做的這幾件事就可以稱之為獨夫了。劉項兩人都帶兵入咸陽,可兩人的作為卻大相徑庭,在楚漢還未相爭之時,民心所向已見分曉。而且,秦始皇焚書坑儒後,還有很多先秦文獻保留在咸陽的官方書庫內,項羽火燒咸陽,把這些剩餘的先秦文獻也毀了,秦始皇沒燒到的地方,被項羽補齊了。
韓生說項羽曰:『關中阻山帶河,四塞之地,地肥饒,可都以霸。』項羽見秦宮室皆已燒殘破,又心思東歸,曰:『富貴不歸故鄉,如衣繡夜行,誰知之者!』韓生退曰:『人言楚人沐猴而冠耳,果然!』項羽聞之,烹韓生。
譯韓生勸說項羽道:『關中依恃山川河流為屏障,是四面都有險要可守的地方,土地肥沃,可以在此建都稱霸。』項羽卻一方面看到秦王朝的宮室都已焚燒得殘破不堪,一方面又惦記着返回東方,便說:『富貴了而不歸故鄉,就如同身穿綿繡華服在夜間行走,誰能看得到啊!』韓生退下去後說道:『人家說楚人像是獼猴戴上人的帽子,果然如此!』項羽聽到這話後,即將韓生煮死。
評韓生向項羽提出了一個建議:在關中建都而稱霸。這個建議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後來的劉邦就是走的這個路線而得天下的。可是這時的項羽沒有同意這個建議。項羽的理由是要『富貴歸鄉』,可項羽的祖籍位於今江蘇宿遷,成長地位於今蘇州。這兩個地方都距離項羽最後定都的地方--今徐州甚遠。可見項羽非要回東方並不是為了要在家鄉人民面前顯擺。項羽回去的真實目的是要趕走楚懷王,篡奪楚國社稷,這個從後面項羽的行為就能看出。但這個理由又沒有辦法公開講出來,只好用富貴不歸鄉,如衣繡夜行的說詞來搪塞。可韓生卻沒有領會項羽的意思,直接拿項羽當暴發戶了,說了幾句不該說的話,被項羽知道後煮死了。
項羽使人致命懷王;懷王曰:『如約。』項羽怒曰:『懷王者,吾家所立耳,非有功伐,何以得專主約!天下初發難時,假立諸侯後以伐秦。然身被堅執銳首事,暴露於野三年,滅秦定天下者,皆將相諸君與籍之力也。懷王雖無功,固當分其地而王之。』諸將皆曰:『善!』春,正月,羽陽尊懷王為義帝,曰:『古之帝者,地方千里,必居上游。』乃徙義帝於江南,都郴。
譯項羽派人去回報請示楚懷王,懷王說:『照先前約定的辦。』項羽暴跳如雷,說:『懷王這個人是我們家扶立起來的,並非因為他建有什麼功績,怎麼能夠一個人作主定約呢!全國起兵反秦伊始,暫時擁立過去各諸侯國國君的後裔為王,以利討伐秦王朝。但是,身披堅固的鎧甲、手持銳利的兵器首先起事,風餐露宿三年之久,終於滅亡秦朝平定天下,都是各位將相和我的力量啊!不過懷王雖然沒什麼功勞,卻還是應當分給他土地,尊他為王。』眾將領都說:『是啊!』春季,正月,項羽便假意尊推懷王為義帝,說道:『古代的帝王轄地千里,卻必定要居住在江河的上游地帶。』於是就把義帝遷移到長江以南,定都在長沙郡的郴縣今湖南郴州市。
評在前面章節中我們知道在滅秦之前,懷王曾與諸侯約定,先入關中者,即在關中稱王,劉邦先入關中,按約定劉邦應當在關中稱王。這樣的結果項羽是不願意看到的,於是他就派人去回報請示楚懷王該如何辦,楚懷王要按照先前的約定辦。項羽氣得暴跳如雷。
他說的那段話的意思是:告訴各位,忠義是沒意義的,誰衝鋒陷陣,天下就是誰的,我與你們雖然是將,不是王,但天下應該是我們的。諸將本是別人的部下,忽然聽說跟着項羽也能有封地,無恥的笑道:善!
尊懷王為義帝,義帝是什麼意思呢?如果我們能想到義父、父子這兩個詞,就明白義帝是什麼意思了。明謝肇淛【文海披沙】:『項羽尊懷王為義帝,猶假帝也。』一說,眾所尊戴者曰義,故稱義帝。見宋洪邁【容齋隨筆.人物以義為名】。項羽將『義帝』楚懷王趕到了位於今湖南南部的郴地,這個地方在當時是蠻荒之地,相當於把懷王流放了。由此可見『義帝』在項羽心中是啥地位。
現在都說項羽分封諸侯,其實當時天下有分封的必要嗎?根本沒有。此時在函谷關以外,齊楚燕趙韓魏各國已經恢復。而按照懷王當初的約定,函谷關以內應歸劉邦所有。天下沒有一塊地是『無主的』。依照道義,項羽作為楚懷王手下的將軍,只能回楚國繼續做懷王的部下,終老於楚國宰相或大將位置上。分封就是耍賴,就是聯合『諸侯軍』,篡奪勝利果實。這裡要注意,跟隨項羽入關的『諸侯軍』,大多不是『諸侯』。『諸侯』都名正言順地占着自己的地盤呢。除了魏王豹,燕、趙、韓、齊、楚的王,都在各自的國都里。項羽所謂分封諸侯,本質上是裹挾各國的將軍擁兵造反。試想一下,1945年,美英蘇等國聯軍共同滅了德國,然後美軍統帥艾森豪威爾、英軍統帥蒙哥馬利、蘇軍統帥朱可夫三人覺得仗是自己打的,什麼美國總統羅斯福、英國首相丘吉爾、蘇聯主席斯大林,這些人沒上戰場,沒有任何功勞,所以應該由我們這幾個將軍來掌權。於是三個人分別帶兵回到國內,推翻掉羅斯福、丘吉爾、斯大林,自己做了國家元首。這是啥性質呢?
項羽將此種寡廉鮮恥、忘恩負義的話說完,就開始分封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