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列傳第四十五 魯宗道 薛奎 王曙 蔡齊

宋史作者:賀惟一,張起岩,歐陽玄,斡玉倫徒,泰不華,於文傳,貢師道,余闕,賈魯,危素,脫脫,鐵木兒塔識發布:福哥

2018-5-13 00:36

宋史卷二百八十六

列傳第四十五

魯宗道 薛奎 王曙子益柔 蔡齊從子延慶

魯宗道字貫之,亳州譙人。少孤,鞠於外家,諸舅皆武人,頗易宗道,宗道益自奮厲讀書。袖所著文謁戚綸,綸器重之。舉進士,爲濠州定遠尉,再調海鹽令。縣東南舊有港,導海水至邑下,歲久堙塞,宗道發鄉丁疏治之,人號『魯公浦』。改歙州軍事判官,再遷秘書丞。陳堯叟辟通判河陽。

天禧元年,始詔兩省置諫官六員,考所言爲殿最,首擢宗道與劉燁爲右正言。諫章由閣門始得進而不賜對,宗道請面論事而上奏通進司,遂爲故事。嘗言:『守宰去民近,而無以區別能否。今除一守令,雖資材低下,而考任應格,則左司無擯斥,故天下親民者黷貨害政,十常二三,欲裕民而美化,不可得矣。漢宣帝除刺史守相,必親見而考察之。今守佐雖未暇親見,宜令大臣延之中書,詢考以言,察其應對,設之以事,觀其施爲才不肖,皆得進退之。吏部之擇縣令放此,庶得良守宰宣助聖化矣。』真宗納之。

宗道風聞,多所論列,帝意頗厭其數。後因對,自訟曰:『陛下用臣,豈欲徒事納諫之虛名邪?臣竊恥尸祿,請得罷去。』帝撫諭良久,他日書殿壁曰『魯直』,蓋思念之也。尋除戶部員外郎兼右諭德。逾年,遷左諭德、直龍圖閣。

仁宗即位,遷戶部郎中、龍圖閣直學士兼侍講、判吏部流內銓。宗道在選調久,患銓格煩密,及知吏所以爲奸狀,多釐正之,悉揭科條廡下,人便之。雷允恭擅易山陵,詔與呂夷簡等按視。還,拜右諫議大夫、參知政事。

章獻太后臨朝,問宗道曰:『唐武后何如主?』對曰:『唐之罪人也,幾危社稷。』後默然。時有請立劉氏七廟者,太后問輔臣,眾不敢對。宗道不可,曰:『若立劉氏七廟,如嗣君何?』帝、太后將同幸慈孝寺,欲以大安輦先帝行,宗道曰:『夫死從子,婦人之道也。』太后遽命輦後乘輿。

時執政多任子於館閣讀書,宗道曰:『館閣育天下英才,豈紈子弟得以恩澤處邪?』樞密使曹利用恃權驕橫,宗道屢於帝前折之。自貴戚用事者皆憚之,目爲『魚頭參政』,因其姓,且言骨鯁如魚頭也。再遷尚書禮部侍郎、祥源觀使。在政府七年,務抑僥倖,不以名器私人。疾劇,帝臨問,賜白金三千兩。既卒,皇太后臨奠之,贈兵部尚書。

宗道爲人剛正,疾惡少容,遇事敢言,不爲小謹。爲諭德時,居近酒肆,嘗微行就飲肆中,偶真宗亟召,使者及門久之,宗道方自酒肆來。使者先入,約曰:『即上怪公來遲,何以爲對?』宗道曰:『第以實言之。』使者曰:『然則公當得罪。』曰:『飲酒,人之常情;欺君,臣子之大罪也。』真宗果問,使者具以宗道所言對。帝詰之,宗道謝曰:『有故人自鄉里來,臣家貧無杯盤,故就酒家飲。』帝以爲忠實可大用,嘗以語太后,太后臨朝,遂大用之。初,太常議諡曰剛簡,復改爲肅簡。議者以爲『肅』不若『剛』爲得其實雲。

薛奎字宿藝,絳州正平人。父化光,善數術,嘗以平晉策干太宗行在,召見不用,罷歸。適奎始生,撫其首曰:『是子必至公輔。』奎舉進士,爲州第一,乃推與里人王嚴,而處嚴下。進士及第,爲隰州軍事推官。州民常聚博僧舍,一日,盜殺寺奴取財去,博者適至,血偶涴衣,邏卒捕送州,考訊誣伏。奎獨疑之,白州緩其獄,後果得殺人者。

徙儀州推官,嘗部丁夫運糧至鹽州,會久雨,粟麥漬腐,奎白轉運盧之翰,請縱民還州而償所失。之翰怒,欲劾奏之。奎徐曰:『用兵久,人疲轉餉,今幸兵食有餘,安用此陳腐以困民哉!』之翰意解,凡民所失,悉奏除之。改大理寺丞、知莆田縣。請蠲南閩時稅鹹魚、蒲草錢。

遷殿中丞、知長水縣,徙知興州。州有錢監,歲調兵三百人採鐵,而歲入不償費。奎奏聽民自采,而所輸輒倍之。遷太常博士。向敏中薦爲殿中侍御史,出爲陝西轉運使。趙德明言延州蕃落侵其地黑林平,下詔按驗。奎閱郡籍,德明嘗假道黑林平,移文錄示之,德明遂伏。未幾,坐失舉免。

數月,起通判陝州,改尚書戶部員外郎、淮南轉運副使,遷江、淮制置發運使。疏漕河、廢三堰以便餉運,進吏部員外郎。父喪,奪哀,擢三司戶部副使。與使李士衡爭論事,改戶部郎中、直昭文館、知延州。

趙元昊每遣吏至京師請奉予,吏因市禁物,隱關算爲奸利,奎廉得狀,請留蜀道縑帛於關中,轉致給之。遷吏部,擢龍圖閣待制、權知開封府。爲政嚴敏,擊斷無所貸,帝益加重。使契丹,還,遷右諫議大夫、權御史中丞。上疏論擇人、求治、崇節儉、屏聲色,凡十數事。

章獻太后稱制,契丹使蕭從順請見太后,且言南使至契丹者皆見太后,而契丹使來乃不得見。奎時館伴,折之曰:『皇太后垂簾聽政,雖本朝群臣,亦未嘗見也。』從順乃已。

或讒雲奎漏禁中語,改授集賢院學士、知幷州,改秦州。州宿重兵,經費常不足,奎務爲儉約,教民水耕,謹商算。歲中積粟三百萬,征算餘三千萬,核民隱田數千頃,得芻粟十餘萬。加樞密直學士、知益州。秦民與夷落數千人列奎治狀,請留,璽書褒諭,不許。

成都民婦訟其子不孝,詰之,乃曰:『貧無以爲養。』奎出俸錢與之,戒曰:『若復失養,吾不貸汝矣!』其母子遂如初。嘗夜燕,有戍卒殺人,人皆奔走,奎密遣捕殺之,坐客莫有知者。臨事持重明決,多此類也。

召爲龍圖閣學士、權三司使,遂參知政事。帝諭曰:『先帝嘗以爲卿可任,今用卿,先帝意也。』俄遷給事中。帝嘗謂輔臣曰:『臣事君鮮有克終者。』奎曰:『保終之道,匪獨臣下然也【一】。』歷數唐開元、天寶時事以對,帝然之。遷尚書禮部侍郎。

太后謁太廟,欲被服天子袞冕,奎曰:『必御此,若何爲拜?』力陳其不可,終不見聽。及太后崩,帝見左右泣曰:『太后疾不能言,猶數引其衣若有所屬,何也?』奎曰:『其在袞冕也。服之豈可見先帝於地下!』帝悟,卒以後服斂。因上言請逐內侍羅崇勛等。時二府大臣多罷去,奎得喘疾,數辭位,罷爲戶部侍郎、資政殿學士、判尚書都省。帝手書禁方賜之,小間,入見。疾尋作,卒,贈兵部尚書,諡簡肅。

奎性剛不苟合,遇事敢言。真宗時數宴大臣,至有霑醉者。奎諫曰:『陛下即位之初,勵精萬幾而簡宴幸。今天下誠無事,而宴樂無度,大臣數被酒無威儀,非所以重朝廷也。』真宗善其言。及參政事,謀議無所避。能知人,范仲淹、龐籍、明鎬自爲吏部選人,皆以公輔許之。無子,以從子爲嗣。

王曙字晦叔,隋東皋子績之後。世居河汾,後爲河南人。中進士第,再調定國軍節度推官。咸平中,舉賢良方正科,策入等,遷秘書省著作佐郎、知定海縣。還,爲群牧判官,考集古今馬政,爲群牧故事六卷,上之。遷太常丞、判三司憑由理欠司。坐舉進士失實,降監廬州茶稅,再遷尚書工部員外郎、龍圖閣待制。以右諫議大夫爲河北轉運使,坐部吏受賕,降知壽州。徙淮南轉運使,勾當三班院,權知開封府。

以樞密直學士知益州。繩盜以峻法,多致之死。有卒夜告其軍將亂,立辨其偽,斬之。蜀人比之張詠,號『前張後王』。入爲給事中。仁宗爲皇太子,與李迪同選兼賓客,復坐貢舉失實,黜官。復爲給事中兼群牧使。其妻,寇準女也。准罷相且貶,曙亦降知汝州。准再貶,曙亦貶郢州團練副使。起爲光祿卿、知襄州,又徙汝州。復給事中、知潞州。州有殺人者,獄已具,曙獨疑之。既而提點刑獄杜衍至,事果辨。曙爲作辨獄記以戒官吏。

徙河南府、永興軍,召爲御史中丞兼理檢使,理檢置使自此始。玉清昭應宮災,系守衛者御史獄。曙恐朝廷議修復,上言:『昔魯桓、僖宮災,孔子以爲桓、僖親盡當毀者也。遼東高廟及高園便殿災,董仲舒以爲高廟不當居陵旁,故災。魏崇華殿災,高堂隆以台榭宮室爲戒,宜罷之勿治,文帝不聽,明年,復災。今所建宮非應經義,災變之來若有警者。願除其地,罷諸禱祠,以應天變。』仁宗與太后感悟,遂減守衛者罪。已而詔以不復繕修諭天下。

又請三品以上立家廟,復唐舊制。以尚書工部侍郎參知政事。以疾請罷,改戶部侍郎、資政殿學士、知陝州,徙河陽。再知河南府,遷吏部。召爲樞密使,拜同中書門下平章事。逾月,首發疽,卒。贈太保、中書令,諡文康。

曙方嚴簡重,有大臣體,居官深自抑損。喜浮圖法,齋居蔬食,泊如也。初,錢惟演留守西京,歐陽修、尹洙爲官屬。修等頗游宴,曙後至,嘗厲色戒修等曰:『諸君縱酒過度,獨不知寇萊公晚年之禍邪!』修起對曰:『以修聞之,萊公正坐老而不知止爾!』曙默然,終不怒。及爲樞密使,首薦修等,置之館閣。有集四十卷,周書音訓十二卷,唐書備問三卷,莊子旨歸三篇,列子旨歸一篇,戴斗奉使錄【二】二卷,集兩漢詔議四十卷。

子益恭、益柔。益恭字達夫,以蔭爲衛尉寺丞。性恬淡,慕唐王龜之爲人,數解官就養。曙參知政事,治第西京,益恭勸曙引年謝事,曙不果去。終父喪,遂以尚書司門員外郎致仕,間與浮圖、隱者出遊,洛陽名園山水,無不至也。以子登朝,累遷司農少卿,卒。

益柔字勝之。爲人伉直尚氣,喜論天下事。用蔭至殿中丞。元昊叛,上備邊選將之策。杜衍、丁度宣撫河東,益柔寓書言:河外兵饟無法,非易帥臣、轉運使不可。因條其可任者。衍、度使還,以學術政事薦,知介丘縣。慶曆更用執政,異意者指爲朋黨,仁宗下詔戒敕,益柔上書論辨,言尤切直。

尹洙與劉滬爭城水洛事,自涇原貶慶州。益柔訟之曰:『水洛一障耳,不足以拒賊。滬裨將,洙爲將軍,以天子命呼之不至,戮之不爲過;顧不敢專執之以聽命,是洙不伸將軍之職而上尊朝廷,未見其有罪也。』不聽。

范仲淹未識面,以館閣薦之,除集賢校理。預蘇舜欽奏邸會【三】,醉作傲歌。時諸人慾遂傾正黨,宰相章得象、晏殊不可否,參政賈昌朝陰主之,張方平、宋祁、王拱辰攻排不遺力,至列狀言益柔罪當誅。韓琦爲帝言:『益柔狂語何足深計。方平等皆陛下近臣,今西陲用兵,大事何限,一不爲陛下論列,而同狀攻一王益柔,此其意可見矣。』帝感悟,但黜監復州酒。久之,爲開封府推官、鹽鐵判官。凡中旨所需不應法式,有司迎合以求進者,悉論之不置。

出爲兩浙、京東西轉運使。上言:『今考課法區別長吏能否,必明有顯狀,顯狀必取其更置興作大利。夫小政小善,積而不已,然後能成其大。取其大而遺其細,將競利圖功,恐事之不舉者日多,而虛名無實之風日起。願參以唐四善,兼取行實,列爲三等。』不行。

熙寧元年,入判度支審院。詔百官轉對,益柔言:『人君之難,莫大於辨邪正;邪正之辨,莫大於置相。相之忠邪,百官之賢否也。若唐高宗之李義甫,明皇之李林甫,德宗之盧杞,憲宗之皇甫鎛,帝王之鑑也。高宗、德宗之昏蒙,固無足論;明皇、憲宗之聰明,乃蔽於二人如此。以二人之庸,猶足以致禍,況誦六藝、挾才智以文致其奸說者哉!』意蓋指王安石也。

判吏部流內銓。舊制,選人當改京官,滿十人乃引見。由是士多困滯,且遇舉者有故,輒不用。益柔請才二人即引見,眾論翕然稱之。直舍人院、知制誥兼直學士院。董氈遇明堂恩,中書熟狀加光祿大夫,而舊階已特進,益柔以聞。帝謂中書曰:『非翰林,幾何不爲羌夷所笑。』宰相怒其不申堂,用他事罷其兼直。遷龍圖閣直學士、秘書監,知蔡揚亳州、江寧應天府。卒,年七十二。

益柔少力學,通群書,爲文日數千言。尹洙見之曰:『贍而不流,制而不窘,語淳而厲,氣壯而長,未可量也。』時方以詩賦取士,益柔去不爲。范仲淹薦試館職,以其不善詞賦,乞試以策論,特聽之。司馬光嘗語人曰:『自吾爲資治通鑑,人多欲求觀讀,未終一紙,已欠伸思睡。能閱之終篇者,惟王勝之耳。』其好學類此。

蔡齊字子思,其先洛陽人也。曾祖綰,爲萊州膠水令,因家焉。齊少孤,依外家劉氏。舉進士第一。儀狀俊偉,舉止端重,真宗見之,顧宰相寇準曰:『得人矣。』詔金吾給七騶,傳呼以寵之。狀元給騶,自齊始也。除將作監丞、通判兗州,徙濰州【四】。以秘書省著作郎直集賢院。

仁宗初,爲司諫、修起居注,改尚書禮部員外郎兼侍御史知雜事。錢惟演守河陽,請曲賜鎮兵錢,章獻太后將許之。齊曰:『上新即位,惟演外戚,請偏賞以示私恩,不可許。』遂劾奏惟演。

以起居舍人知制誥,入爲翰林學士,加侍讀學士。太后大出金帛修景德寺,遣內侍羅崇勛主之,命齊爲文記之。崇勛陰使人誘齊曰:『趣爲記,當得參知政事矣。』齊久之不上,崇勛讒之,罷爲龍圖閣學士、知河南府。參知政事魯宗道固爭留之,不能得。以親老,改密州,徙應天府,召爲右諫議大夫、御史中丞。

太后崩,遺誥以楊太妃爲皇太后,同裁製軍國事。閣門趣百官賀,齊使台吏毋追班,乃入白執政曰:『上春秋富,習知天下情偽,今始親政事,豈宜使女後相踵稱制乎!』遂罷預政。復爲龍圖閣學士、權三司使。有飛語傳荊王元儼爲天下兵馬都元帥者,捕得系獄,連逮甚眾。帝怒,使齊按問之。齊曰:『此小人無知,不足治,且無以安荊王。』帝悟,遽釋之。拜樞密副使。

交阯虐其部人,款宜州自歸者八百餘人,議者謂不可內。齊曰:『蠻人去暴而歸有德,卻之不祥,請給荊湖閒田使自營;若縱去,當不復還舊部,必聚而爲盜賊矣。』不從。後數年,蠻果爲亂。

蜀大姓王齊雄坐殺人除名。齊雄,太后姻家,未更赦,復官。齊曰:『果如此,法撓矣!』明日,入奏事曰:『齊雄恃勢殺人,不死,又亟授以官,是以恩廢法也。』帝曰:『降一等與官可乎?』齊曰:『以恩廢法,如朝廷何!』帝勉從之,乃抵齊雄罪。

錢惟演附丁謂,樞密題名,輒削去寇準姓氏,云『逆准不書』。齊言於仁宗曰:『寇準忠義聞天下,社稷之臣也,豈可爲奸黨所誣哉!』仁宗遽令磨去。

郭皇后廢,將立富人陳氏女爲後,齊極論之。拜禮部侍郎、參知政事。契丹祭天於幽州,以兵屯境上。輔臣欲調兵備邊,與齊迭議帝前,齊畫三策,料契丹必不叛盟。王曾與齊善,曾與夷簡不相能,曾罷相,齊亦以戶部侍郎歸班。尋出知潁州,卒,年五十二,贈兵部尚書,諡曰文忠。潁人見其故吏朱采會喪,猶號泣思之。

齊方重有風采,性謙退,不妄言。有善未嘗自伐。丁謂秉政,欲齊附己,齊終不往。少與徐人劉顏善,顏罪廢,齊上其書數十萬言,得復官。顏卒,又以女妻其子庠。所薦龐籍、楊偕、劉隨、段少連,後率爲名臣。始,齊無子,以從子延慶爲後。既歿,有遺腹子曰延嗣。

延慶字仲遠,中進士第,通判明州。歷福建路轉運判官,提點京東、陝西刑獄。神宗初,以集賢校理歷開封府推官。有衛士告黃衣老卒筒火入直,延慶察卒色辭,疑焉,詢之,果爲所誣,即反坐告者。事聞,帝重之,加直史館、知河中府。明年,同修起居注,直舍人院、判流內銓,拜天章閣待制、秦鳳等路都轉運使,以應辦熙河軍須功,進龍圖閣直學士。

王韶進師河州,羌斷其歸路。延慶曰:『兵事非吾所宜預,然主帥在難,不急援之,恐敗國事。』遂檄兵赴救,羌解去,韶得全師還。轉運判官蔡曚劾其擅興,朝廷問知狀,易曚他道。韶入朝,延慶攝熙帥。元夕張燈,羌乘隙伏兵北關下,遣其種二十九人偽請來屬,將舉火內應。延慶覘知,悉斬以徇,伏者宵潰。蕃官詐稱木征欲降,邀大將景思立來迎。延慶命毋輒出,即違節制,雖有功亦誅,思立不從,卒敗死。

徙知成都府兼兵馬都鈐轄。本道舊不置都鈐轄,至是特命之。茂州羈縻州蠻族九,自推一人爲將統其眾,將常在州聽要束。州居群蠻中,無城塹,惟樹鹿角爲固。蠻屢夜入剽人畜,徼貨來贖。民患苦,詣郡守李琪請築城。琪上於朝,詔延慶度其利便,延慶下其事,琪已去。後守范百常以爲利,築之。蠻酋訴謂侵其土地,乞罷築,不許。蠻數百奄至,拒卻之。明日,又大至,盡焚鹿角及民廬舍,引梯衝攻牙城,百常捍禦,殺二蠻酋,乃退。然游騎猶繞四山,南北路皆爲所據,城中不敢出。百常募人間道告急於成都。延慶命與之和,奏乞遣近上內臣共經蠻事。詔押班王中正往,中正受旨,凡軍事皆令與都鈐轄議。將行,言茂去成都遠,一一與議,慮失事機,請得專決。於是事無巨細皆自處,延慶不復預。監司附中正,奏延慶區理失宜,致生邊患。徙知渭州,仍降爲天章閣待制。

夏人禹臧苑麻疑邊境有謀,使人入塞賣馬,吏執以告。延慶曰:『彼疑,故來覘。執之,是成其疑。』約馬直授之使去。疆吏入敵境攘羊馬,得而戮諸境上,且告之曰:『兩境不相侵,則相保以安,故戮以戒。若有之,亦當爾也。』夏人悅服。

嘗得安南行軍法讀之,仿其制,部分正兵弓箭手人馬,團爲九將,合百隊,分左右前後四部。隊有駐戰、拓戰之別,步騎器械,每將皆同。以蕃兵人馬爲別隊,各隨所近分隸焉。諸將之數,不及正兵之半,乃所以制之。處老弱於城砦,較其遠近而爲區別。使蕃、漢無得相雜,以防其變。具爲書上之。時鄜延呂惠卿亦分畫兵,延慶條其不便,神宗善其議。召知開封府,拜翰林學士。以言者罷知滁州,歷瀛、洪州,復龍圖閣待制,帥高陽。閱歲,復直學士,移定武。元祐中,入爲工部、吏部侍郎。卒,年六十二,賜錢三十萬,官庀其葬。

延慶有學問,平居簡嘿,遇事能別白是非,所至有惠政。既爲伯父齊後,齊晚得子,乃歸其宗,籍家所有付之,無一毫自予,萊人義焉。

論曰:章獻太后稱制時,群臣多希合用事,魯宗道、薛奎、蔡齊參預其間,正色孤立,無所回撓。宗道能沮劉氏七廟之議,奎正母后袞冕爲非禮,齊從容一言絕女後相踵稱制之患,真所謂以道事君者歟!曙辨奸斷獄,爲時良吏,在位又多薦拔名臣,若請群臣立家廟以復古禮,皆知爲政之本焉。

考證

【一】 匪獨臣下然也 『下』原作『不』。按東都事略卷五三薛奎傳此句作:『保終始者豈獨臣下,如唐開元勵精爲治,而天下晏然;及其既久,放意荒侈,以至大亂,此不可不監也。』『不』字實爲『下』字之訛。據改。【二】 戴斗奉使錄 『戴』原作『載』,據本書卷二〇三藝文志、尹洙河南先生文集卷一二王曙神道碑改。

【三】 預蘇舜欽奏邸會 『奏』原作『秦』。按蘇舜欽這次集會,本書卷二九一宋敏求傳作『進奏院會』,韓琦韓魏公集卷一三家傳作『監進奏院蘇舜欽因本院賽神聚飲』,可見宴會是在進奏院舉行。宋人稱進奏院叫『奏邸』,同見於韓琦家傳。『秦』字是『奏』字之訛。據改。

【四】 濰州 原作『維州』,據東都事略卷五三蔡齊傳、歐陽修歐陽文忠公集卷三八蔡齊行狀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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